“咳咳……阿墨……”老卒子低咳着唤了水墨一声。他沙哑的声音并不高,却一下子让所有叫嚷个不停的贱卒们闭上嘴,全场鸦雀无声,只是偶尔传来老卒子的咳嗽声。身为一名贱卒,他上过无数次战场,却熬到了近甲子的年纪,这样一个存在,似乎只能用奇迹来形容。
天朝法令,贱卒立显著军功者,可脱籍;在军中服役过甲子者,可脱籍。前者,希望虽然渺茫但当战火四起时,还是有人能够以命相搏,改变命运,但后者……自从太祖建朝数百年来,从未有人能够得到这项“荣誉”。
一甲子,六十年,在古代那种卫生、饮食及生存环境皆不完善的条件下,多少躲在深宅大院里的王公贵族和名门氏族都活不到那把岁数,更何况一个在战 场上生命若蝼蚁般脆弱的贱卒。可这个老卒子,没有故乡,没有亲人,甚至连姓名都没有,他所经历过的,用双手都已无法计数的名将统帅们,却大多已经化为了黄 土,而他,依然活着。
还有一年,不,是二百六十八天,自己就可以带着户籍,封赏,随便去天朝任何一片土地上落叶归根。老卒子经历得太多,他对所谓的“荣誉”早已没有 半点兴趣,一生征战或者说一生挣扎,他现在只想找个平和安详的地方,静度余年,可没想到,黑虎军竟然敢抛弃这里,自己逃走了。仅有的期望,也被他们带走 了。
大半生中历经无数次生死关头的老卒子隐隐感觉到,这次黑虎军的撤退很诡异,但他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自己的想法。身为贱卒,本来就是随时被使用和抛弃的对象,多说无益,有时候死得明白,还不如死得糊涂来得更幸福。
想到这儿,老卒子干瘪的嘴唇动了动,那是一个笑,一个除了他自己没人看得出来的笑容。这话是水墨跟鲁维聊天时,他无意间听到的。一个年纪轻轻的 孩子,竟然有这种“出世”的想法,可水墨那清亮的眼神却给他一种感觉,那不是一个甘于屈从命运的人。后来他一直悄悄地观察着水墨,心里对她有所论断。
“大叔。”水墨很恭敬地抱了一下拳。从第一天碰到这干枯的老头的时候,水墨就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感,他的眼睛因为年龄已经有些混浊了,但眼神却仿佛能穿透人心。“你有何看法?”老卒子凝视着水墨。水墨不自觉地垂下目光,摸了摸鼻子,怎么想?当然是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