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时代的人,声音大、脾气爆烈而且行动快速,这些特性傅斯年都有。还有,革命世代讲起话来,口气都很大,不是傲慢的那种大,是气派的大,这傅斯年更有。他写论文,“夷夏东西说”就要彻底改写过去对中国古史的习惯看法;他讲起“大学”,就用英文中“大学”叫 University,字里藏着 Universe,于是就鼓励学生要有“贡献宇宙”的精神。老天,不只是“世界”、“人类”,而是“宇宙”!傅斯年最重要的史学信条,也以同等夸张的语气长
留下来:“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资料”。
傅园的深郁气氛,和傅斯年的大气刚烈,形成强烈对比。这里是整个台大大树密度最高的地方,不管任何时间都是荫影满地。所以另一个功能,这里最适合孤僻没什么人缘,没课时不知去哪里好的人,独处闲坐。校园的其他地方,行只影单都难免不自在,只有在傅园,一个人坐着无所事事,理所当然。想起来了,我年少时期许多小说的发想,还有许多人认为最为深邃的哲学思辩,都是在傅园中枯坐坐出来的。
最靠近傅斯年陵寝的地方,有一棵大树,每年累累结实,那果实,大家都称“面包果”,只有我从来不习惯,对我而言,那就是“巴吉陆”。其他人看到树上树下的果实,通常心惊警告:“被打到了还得了!”只有我兴高采烈地将果实拾捡回家,给妈妈加排骨煮汤。毫无例外,妈妈会说:“只有花莲人懂得拿巴吉陆煮汤。”语气里听起来,好像捡回巴吉陆煮汤证明我的花莲身份根源,是我念台大最值得肯定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