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郊外烤肉时遇上黑帮飞仔(1)

◎ 马家辉

为了写这个题目,我特地传了电邮向内地朋友弱弱问了一句:到底什么叫做“春游”,我看不懂呀?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假期,可供外游寻春买春嬉春玩春 ?

朋友简短回复如下:“在内地,春游就是大家利用双休日啊年休假啊出去踏青,比如去哪里看樱花啊哪里看油菜花啊什么的,没有专门的‘春游假’。”

噢,原来如此,原来就是出门去玩去郊游,只不过因为是在春天出发,特地加上一个“春”字,听起来便特别文艺腔、特别朝气勃勃、特别繁花似锦、特别活力十足。

我对“春游”一词完全陌生,只因,香港是南方城市,我在南方城市里出生与成长(看来亦有九成九几率将在城市里死亡),对于踏青郊游和季节转换之类事儿的敏感度向来低落,虽不抗拒,却亦不会额外感到高兴,反正就是外游玩耍嘛,从十七八岁开始我便明白,只要口袋有钱,一年四季,找个假期,订张机票,登上飞机,喜欢去哪里游就去哪里游,喜欢何时去游就何时去游,没有什么“春”不“春”。即使在冬天,忽然想踏青,约几位朋友去菲律宾或曼谷,三天两夜或四天三夜,保证能够看花看海看树看太阳,春天不在我这里,我便绕着地球去找春天;草地不在我这里,我便绕着地球去找草地,这就是了,这,或就叫做“移动的自由”。

总之,香港人,至少像我这类香港人,就是没有“春游”传统,游乐虽是大事妙事,但春夏秋冬皆可游,踏青从来不是我的一杯茶。然而这又绝不表示我从不到郊外走走,小时候,在出埠旅游尚未普及流行的时候,倒是偶然发生,在难得的假日,父亲会带同妈妈和我和姐姐妹妹以及两位住在我家的舅舅前往新界旅游,那时候没有地铁只有火车,从港岛出发前往新界可真需要长途跋涉,要命,累死人,对于自小只喜窝缩在床上看书报或安坐于桌前打麻将的我来说,除了能够略为享受阖家欢聚之乐,实在算不上是一件太吸引的事情。

记忆中,有两次“春游”经验最为深刻难忘。

一回是到沙田踏青,目前的沙田已是高楼大厦的集中地,连跑马场亦横躺于此,早已不是郊外,但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该地仍然荒凉,还有个叫做“蝴蝶谷”的小草原,黄花烂漫,极适合让林青霞秦汉之类的俊男美女来此拍爱情电影。我们到此,坐下,抬头,静心聆听微风回荡的自然音乐,但忽然,母亲轻轻说道,嗯,小心啊,报上说,前几天这里有老虎现身,我们可别当了老虎的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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