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朝朝暮暮或许是幼稚而叛逆的,但我却依然能看到,那片因你而异的风景有多么美丽,这微微的心痛,或许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解释的,但又何需清楚地看透?
漫漫长路,吾唯感叹: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午夜,碧落城。
漆黑的窄巷里空无人烟,潮湿的风一缕缕滑行在石道上,与灰白的水汽一并潜伏在这条阴森的巷尾。漫天的黄叶零落下来,覆盖了一地血腥,干燥冷冽的回声从空而深的巷口尽头传出来,宛若厉鬼的泣诉,令人感到凄寒战栗。
细密的雨丝冷冷地降临在这长夜,青石地上空明的积水倒映着朦胧的残月,显得格外凄迷扑朔,映着惨淡苍白的月影,隐隐有黯红的血迹染上台阶表面的霉苔,宛若一朵朵绽放的玫瑰,散发着陈腐的香气,娇冷而妖艳——这条窄尾巷是通向郊外乱坟岗的唯一途径,平时是很少有人走过的,而自从碧落城里的第十七具尸体从这里拉出后,这个充满尸味的地方就再也没有活人敢走了。
一阵阴冷哀婉的风掠起,暗夜中竟鬼使神差地传来了渺茫的歌声,那清歌唱得悱恻凄凉,伴着不沾丝毫烟火气息的瑟瑟琵琶,韵律是极其森冷诡异的,仿佛女子梨花带雨般的嘤嘤哭泣,似是要将人的心魂勾走。冰冷死寂的夜晚,细弱蚊蝇的声音都能够清晰入耳,但若是细心留意,便能分辨出那歌声来自离这不远的一处矮楼。
那原本是一座荒废的花园,与窄尾巷只有一墙之隔,层层叠叠的楼阁在石块砌就的灰墙中露出诡秘的一角,映着淡漠的月光,依稀能看到屋顶彩釉艳泽的琉璃瓦,和檐角精致的兽头雕装。虽说这也是碧落城中最为华丽的宅子,但是由于经常有死人从后巷经过,所以富商巨贾们都不愿沾此晦气,这座苑囿也就这样闲置下来了。
直到一个月前,一位财大气粗的砖土老板将它廉价买下,从此后这里便又活络起来,处处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醉生梦死的盛宴直至天明,就连午夜也是笙歌未断,碧落城的百姓们虽然明着嘴上不说,私下却议论纷纷。
凄清的雨帘将这个尘世与外界纵隔开,雷雨中恍然有雪亮的刀光一掠而过,消失在灰墙后面的庄园里,不出一刻,那座矮楼里的歌声戛然而止,似乎是悄然停歇下来,然而透过小窗上绯色的经幔,红烛高燃的房间内依旧景象甜靡奢华,暖意袭人,仿佛被如花的血流洗过。
时间在一拍一拍地度过,又过了一刻钟,更漏中的磨砂方才流过四更,几个身穿黑色绸缎风袍的人便从灰墙后跳出来,背着沉甸甸的口袋飞鸿一般掠过窄尾巷,他们几个人的身手都极为轻捷灵活,只是一刹那便如移形幻影的鬼魅般闪进了巷子尽头。
在他们全都消隐而去后,一个黑衣男子从巷子里探出身来,仿佛在察看四周有没有人看到刚刚劫掠的那一幕,他头上的风帽压得低低的,黑色的长衣飘转在身畔,将他苍白的面孔遮住,唯一奇异的是他面纱后的那一双眼睛竟是纯粹的暗蓝色!他迅速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没有人,便追随着同伴转身离去。
“自作孽,不可活。”清黑的夜幕中,一道冷清堪堪划过,望着那个黑衣男子肃冷的背影逐渐融汇进夜色,一个清淡的女声在暗角里沉然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