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这顿饭,唐望当场给了公输义20个银洋的赏钱,还要他马上收拾行李跟自己走。直到这时,李老板才第一次见识了公输义真正的实力。他这才发现,这么多年来,公输义的无能都是装出来的,他一直都在欺骗自己。直到公输义离开一品楼很久之后,只要心情稍有不好,李老板就会忍不住狠狠地骂一句:“公输义这个小滑头!”
跟唐望到了漂来后,公输义才得知,新的工作地点不在漂来,而在更遥远的德意志帝国。按照唐望开出的价钱,公输义算了一笔帐,未来四年他挣的工钱,足够他开一家比一品楼还大的饭馆。因此,还是没有犹豫,他马上又把工作给应承了下来。
带着一大堆调料和干货,公输义到达了慕尼黑。
就像刚到扬州时一样,公输义从头到脚都扮出乖巧和勤快,暗地里却在时时刻刻观察两位少东家。
慕尼黑时期的唐喻整天一副心事重重浑然忘我的样子,给公输义留下了呆头呆脑的印象,但不久后发生的一件小事,让公输义了解到喻少爷其实心思缜密。
那是第一次请四海总督的三公子来家里吃饭。
宴会约定在星期天,但星期三的时候,唐喻就专门让公输义把宴会那天要做的菜,先做一遍给他尝尝。虽然提出这要求时,唐喻的语气轻描淡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像只是心血来潮,但从事情的步骤和条理上看,公输义明白,这是喻少爷在对他摸底。
他就此断定,喻少爷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不过,喻少爷心思虽密,待人却还算宽厚,只要事情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他会把自己的想法隐藏起来,甚至让人以为,他根本就没有想法。
至于那个未满18岁的妙少爷,则完完全全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外表上再怎么荒唐不羁,也掩饰不了心里面的敏感和脆弱。公输义甚至认为就社会经验而言,他甚至还不如自己12岁时懂得多,他并不是不够聪明,而是他根本就害怕知道这些事情。
从第一眼看到唐妙起,公输义就已经把他看穿,他知道妙少爷是个天生的败家子。
因此,在心里公输义早就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要找靠山,还是找喻少爷比较稳妥。
虽然心里清楚唐妙靠不住,但公输义还是满心满意地喜欢上了这位个性散漫的妙少爷。因为跟他打交道,公输义从来不用花太多心思,甚至都可以不把他当少东家对待。没了尊卑之分,什么话也就都能毫无遮拦地说出,公输义一直压抑着的俏皮话天分,被完完全全地释放出来。
那些带着市井乡野之气的苏北官话经过唐妙的点评和改造,在变淡的粗野味中多了些隽永。经过一段时间的试验,公输义甚至大着胆子在出洋生来聚会时,把这些粗野而机智的俏皮话漏几句出来,没想竟引来了满堂彩。此后韩三公子每次来做客时,都会点名要他到饭桌边聊上几句。每到这种场合,他就会有意装傻,小丑似的,说出一串拿自己出洋相的苏北话。用这种方法,他还让自己赢得了韩三公子的友谊。
这让公输义终于恍然大悟,只要方法得当,那些有身份的人其实很乐意欣赏下人们的粗俗和顽劣,以此来显现自己的宽宏大量和幽默感。
到达慕尼黑后第三个月,公输义又得了份新工作,就是替唐妙去慕尼黑大学机械系顶课。虽然这份工作难度之大超乎想象,但公输义终究还是无法抵御银子的诱惑,硬着头皮坐到了慕尼黑大学的课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