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枣又说:“跟了你秃子哥,也不亏,有一样东西嫂子我一辈子不用发愁,你当是啥?”
程兴说:“秃子哥活道,会做生意,过日子不用嫂子发愁。”酸枣说:“你说错了,嫂子不愁那点灯的油哩。”
程兴被笑得弯了腰。笑过后,程兴说:“嫂子,你真会逗笑,咋能这般说我秃子哥哩。”
过正宅的路上程兴又笑,进了门房后还笑,笑酸枣这关子买得真够绝了。笑着笑着,程兴不笑了,想起酸枣说的那些话,突然觉得话里有话哩。再一想程兴恍然大悟,借着跑腿的便利又进了县城……远远看见桂花出了村口,过了官道,跨过铁路,顺坡上来了,程兴本要招手哩,又一想将身子藏起来。他要给桂花一个惊喜。惊了,才能喜哩!果然当桂花低着头直朝坡顶走去时,被猛里“杀”出来的程兴吓了一大跳,“是你?吓死我了!”
程兴为这出奇不意兴奋极了,又埋怨说:“回家,咋也不跟我道个别。”
“有啥道别的?过几天就又来了,哪里学得这么啰嗦?”桂花大咧咧说。程兴说:“你是这么想,我可不是哩。经了那事后,我才知道齐宅还有人可怜我哩。不然,我都不想活了……”
“又来了,大男人家除了这些醮眼泪的话,你就不能再说些啥?看人家南山多硬气,从不说垂脑瓜子的话。”程兴见桂花厌这没骨子的话,就改口说,“我听你的,往后再不说这没根骨的话了。桂花,我这一辈子永远忘不了你在要紧处拉了我一把。要不,这会儿我不知蜷在哪个破洞里挨冻受饿哩。桂花,前日我进城,看见这件外衣正合你的身段,给你买了来,你看中不中,也是我谢你一回。”程兴说着,从草窝里拿出个裹包递给桂花。
“不,我咋要你的东西哩,我有衣服哩……”桂花忙将裹包向程兴推去。程兴便要跪下说“桂花,你要不收了这东西,就是看不起我这可怜娃。这是我的心……”
望着桂花远去的背景,程兴高兴得跳了起来……
程兴返回时,不想在村口碰上了郑汝和玉翠。程兴本想躲一下,却被郑汝看见了。
郑汝正陪玉翠解那无法解去的愁云苦绪。郑汝和戏班腊月十几才回来,一进门就吃了玉翠一阵拳头,之后扑在郑汝怀里哭了起来,又后吊在郑汝脖子上笑了起来,将满肚子的悲喜思念泄了后,才稳了情绪。她最想告诉郑汝的是苗志的事情,果然如她所料,一出口就惊得郑汝久久说不出话来。郑汝无法想象如此单纯天真的玉翠,竟能有着如此过人的胆量与洞察秋毫的能力!顿然感到玉翠长大了,成熟了。随着春节的临近,玉翠动不动有泪流了出来。每逢佳节倍思亲啊,更何况这是万家团圆的大日子。郑汝自小在外闯荡惯了,家与亲人对他来说早已是模糊的东西,对春节也就没有多么强烈的感觉。而玉翠却不,玉翠长了这么大,从没离过父母,哪一年的春节全家人不是围着她喜庆哩!这天早上郑汝练功回来,见玉翠又在屋里落泪,强笑道:“走,到村里转转,挂在各处的挂面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