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早就惊醒了齐麟公,待脚步声来到上房廊檐下时便从屋里问:“门外来者是谁?”
程兴说:“是城里昌盛戏班的郑汝,他们有急事要见齐伯。”
“快让他们进来吧。”
程兴领了应允后,快步回到大门前,吱扭一声打开厚重的大门,“快进来吧。”
郑汝和小墩子搀着玉翠忙向程兴示礼,说些感激的话语。突然从上院传来底气十足的说话声:“哪位是郑汝先生?快把院灯点亮。”程兴小声说:“齐伯迎你们哩。”郑汝紧向上院看去,夜色里一凛凛然然的影子向他们走来,郑汝跪下示礼道:“多谢齐大人,救拔郑汝于水火!”
齐麟公上前扶起郑汝说:“早就闻知郑先生的大名,也多次看过郑先生的戏,真是出神入化,美不胜收,请进屋来!”那一年,郑汝带一帮蒲戏好角入了昌盛戏班,与全城百姓首演那场戏,赵老板曾向全县有头面的人物分送请柬,自然少不了齐麟公一份。打从退了代理县长后,齐麟公硬是淡出了世面,从不参加各等迎请之事。过去逢了春节,仲秋节,远近拜见的人如流水样。有一年春节齐麟公命人写了谢客令贴在大门上,关紧大门拒见任何客人,从此之后才讨了一个清净日子。郑汝那场戏齐麟公虽然没有以显要身份出现在台下的贵宾席上,却与齐老太坐着马车悄然进城,自自在在地看了戏,喜得齐麟公回味了好些日子。
房廊下的灯盏一一亮了,齐宅如白昼样。郑汝与小墩子扶着玉翠进了厅堂,这时齐老太也起来了,将玉翠引进内屋。待坐定后,齐麟公细细地打量起郑汝来,一副欣赏不尽的样子。
“不知郑先生所言搭救之事,是何道理?”
于是,郑汝便将王百川与那贾团长逼婚之事,以及他和玉翠如何匆匆完婚又如何逃出城外,向齐麟公细说一遍。
“噢,坏事倒是不坏,却成全了你与玉翠姑娘的一场好事,值得庆贺呀!”齐麟公的话,说得郑汝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接着齐麟公说:“毕竟今夜是你们大喜之日,不高兴的话到此为止,先将你们欢欢喜喜请入洞房再说。”向门外说:“快叫桂花和纪妈起来,为两位新人收拾新房。”郑汝当下热泪扑出眼眶,纵有千言万语哽在喉眼说不出来。立时齐宅所有人都忙了起来。纪妈与桂花把正宅的一间厢房打开,将床上的铺盖全部换上新的;小墩子喜得拿起扫帚将本是干净的院落又扫了一遍;程兴却被桂花和纪妈唤来唤去,忙得将灯影碎了一地。齐老太一直握着玉翠那双冰冷的小手,一会儿叹息有人作孽哩,一会儿抬起胳膊抹玉翠脸上那无声的泪水,赞说长得像画样多细嫩爱怜。而玉翠却如面人样神情呆滞,一言不发,一切还犹在那不堪回首的恶梦里……
赵老板本想待一切打算就绪后,再告知赵刘氏和玉翠。不想刚与郑汝议好,逼婚之事咋就传到后院。赵刘氏一听当下晕倒在地,急得一群人上去又是抚胸口又是掐人中。正急头慌脑时,突然听见玉翠房里响起“快来人——”的喊叫声。原来玉翠得知逼婚之事后,拿起一把剪刀就以死相抗,好在枣花正在跟前,扑了上去死死揪住玉翠的手不放。小墩子飞身冲进房里一把夺了玉翠手里的剪刀。三人正撕扯时赵老板出现在门口,一声断喝止住了玉翠那发疯举动。接着赵老板让枣花、小墩子出去,轻轻关了房门,坐在玉翠身边忍着巨大悲愤说:“闺女,莫哭了。哭也不顶用,是这世道坏了。”
“我就是死,也不走这一步!”玉翠扬起脖子不屈不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