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生孩子 17

天气是真的暖和了,两日的阳光撒播下来,河畔的杨柳就逐渐褪去嫩绿,愈发郁郁葱葱,从幼年成长为壮年,一季的荣枯便已开了头。

阮乔在众人视线里失踪了,因为她最敬爱的初中语文老师心脏病突发离去,让无忧无虑的她沉静了许多天。

事情过去几天了,阮乔却无法完全释然,文老师对她就像父亲、像祖父。虽然平时可能忙得数月都不联系,但每年初夏,她总会带着一篮子精心挑选的杨梅,上老人家家里探望,听听文老师说话。没想到前一日,当她拎着新上市的杨梅敲开老师家的门,却发现家里满目缟素……

虽然追悼仪式已经举行过,老师也已经奉安,但消息在文老师的学生中传开,陆续有人从各地赶回来悼念。阮乔他们是文老师的关门弟子,大家商量妥当,帮助师母在家里布置了,在校友录上刊登了启事,一周为期,在江城的同学就近过来照料。这两日上门的人渐渐少了,阮乔就搬了个马扎,到阳台摆弄起文老师的菜园子来。

早年文老师是喜欢侍花弄草的,后来去了一趟香港,不知受了什么启发,把花草都转送了,重新砌了地布了排水管线,全部换了蔬菜来种。几年下来小阳台亭亭如盖,每一季都有新鲜瓜菜,阮乔也跟着尝过不少鲜。文老师颇自得于自家这个“桑下春蔬绿满畦,菘心青嫩芥苔肥”的小天地,还曾经开玩笑说要效仿范成大,写个“四时阳台杂兴”来玩玩。

现在,斯人已去,阳台上的西红柿却已经泛红,小青菜更是绿油油的,看得人眼睛清亮。这座城市越来越多钢筋水泥,摧枯拉朽般覆盖过去的痕迹,只有在老人们身上还找得到那种踏实淳朴的古风。阮乔每次过来,就坐在马扎上和文老师论古,帮着递剪刀、递铲子,想到这里也已经成为遗迹,阮乔依然很难过。

“阮阿姨——”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从门缝里冒出来——是文老师的小孙子文天护。

“哎呀,你在这啊。”师母推开阳台门,对阮乔说,“肉松饼,你喜欢吃的,来两块。”

师母的表情已经看不出大恸,但人显著地衰老了,原先平展白皙的皮肤落了精神,唇角多了很多条法令纹。她拉过一个马扎想坐,端详了一下,神色又带了黯然,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坐了,把天护抱在手里。

小小孩子一岁多,是文老师的儿媳妇在三十三岁高龄生的,因此一直体弱,却非常有灵气。文老师的事情出来,便懂事地一直在奶奶身边跟进跟出,也冲淡了文师母的不少哀思。

“这些天亏得你帮老文打理这些。过两天,等事情了得差不多了,我就来照应。”

“不急,这个星期结束,家里清净了,您正好休息休息。”

“不用休息,有人来说道说道,反而不觉得空。”

阮乔又说不出话来了。是说“是”还是说“不是”?逝去的那个人,是任何其他人都取代不了的吧。她只能点头,从喉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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