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像深秋,日光稀薄,空气寒凉,你会准时地被小城教堂的钟声叫醒。钟声此起彼伏,提醒人们该祈祷了。而我起床,开始熬粥,买的是法国大米,粥总是不容易熬到中国式的
黏稠,怎么喝怎么像一种饮料。同行的朋友们带来的老干妈、榨菜,都已被抢光,甚至很思念鸡精、味精的味道。
上午,出门看演出。到处都是教堂,到处都是剧场。演出的目录一水儿法语,所以要蒙着看,有“music”的注释,就有可能是音乐剧。前一阵看一个现场,一进去,满屋都是小
孩,等坐下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儿童剧。但即使是儿童剧,我们也会看得津津有味,因为语言的隔膜会激发你很多属于自己的想象。
下午要到城里宣传我们中国团的演出了。每天有几千个戏剧上演,你要是不宣传,根本没人来看。宣传方式五花八门,有一路敲着铁皮鼓、唱着歌游街的;有抱着吉他,坐在路边浅吟低唱的;还有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喊口号的。而且要穿奇装异服才能吸引别人的眼球。比方说戴着牛头挂上马面,手拿镰刀扮成死神。当然,打扮成小丑最受欢迎,边唱边跳呼啸而过。中国的宣传比较斯文,顶多每个人提一盏灯笼,或者放个风筝,上面写着“China kisses”。而且我们这种食草动物,气势也比较弱,不如那些从小吃真牛肉喝真牛奶的老外脸皮厚嗓门大。
到了傍晚,有自己的私人时间了,可以去逛逛教堂。我们去了阿维尼翁最盛大的“教皇城堡”,里面有一个万人露天大剧场,就像古罗马人看戏般壮观。教堂的长窗,有几层楼高。彩色的玻璃,在夕阳中仿佛巨大的琉璃。教堂的屋顶上站着一个金光灿灿的圣徒,那是全城的制高点,离很远就能看见。蓝天下的金人仿佛临空御风,它也是我们迷路时的航标。
我和小河作为搭档,这次来到阿维尼翁艺术节,演出主题叫“如果,世界瞎了”,时间是每天晚上九点。观众寥寥,甚至有一天只有两个人买票。不能跟国内比呀,主要还是沟通的障碍。我们每天都即兴,天天不同。在同一个院子,旁边有个马戏团,场场爆满,是那种翻着跟头,甩着长鞭,大呼小叫的。还有一个弗拉门戈的演出,姑娘在上面悲情地讲着故事,男子迅捷如飞地弹着弗拉门戈的节奏,跺起脚来那是地动山摇,就像一个巨大的拖拉机开到你的面前。看完演出,大家总会好奇地去摸摸地板,看看有没有被他们跺个窟窿。
我们虽然观众少,但我们自得其乐。我们相信自己的音乐水准,很多法国老外宁愿花十欧元买一件从动物园批来的中国唐装,上面画条龙,他们觉得很酷。而我万里迢迢地从国内背来的《中国孩子》,他们却犹犹豫豫地不敢“染指”。
演出结束,回到住处,大大小小的酒局就开始了。我们参加演出的一共有六十多人,六个剧组,三五成群,两个一伙,有坐在院子里的,有坐在阳台上的,主要是聊当日的演出。法国的酒好,且便宜,一瓶红酒大概也就两三欧元,很好的黑啤零点几欧元。我们找到了一种十二度的手工自酿啤酒,杀伤力等同于一瓶绍兴加饭酒,且口感清冽,有浓郁的麦子香。在国内我总嘲笑上海男人一瓶啤酒就一醉方休,感觉自己好像酒量很大,等我喝到了这种啤酒,感觉自己真是一瓶就可以醉倒了,两瓶就断片儿,然后在眩晕中憧憬着明天能够看到一场好演出,多来几个观众,多卖两张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