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提线木偶戏的帐篷，抬头寻找积雨云的踪迹。云的范围扩大，变得越来越强，我非常担心，可不想被雨淋湿。我和一群人挤在提线木偶戏帐篷的出口，出口上方搭了一块脏兮兮的白色遮雨篷。有个男人正在推销一个娱乐节目，这游戏叫“抽麦秆”。他的手上拿着几个信封，他说每个都装着一个秘密。可是那些秘密实在太重大了，因此官府绝对不准他兜售，所以他只好改卖麦秆的长度。他向我们保证这是合法的，抽到长麦秆的人可以得到一个信封。运气不好抽到短的人，什么都得不到。每根麦秆要价一便士。
我注意到有几位绅士和一位女士走近他，在这些人当中，那位女士和两位绅士抽到长麦秆，他们也都拿到一个信封，然后取出信封里的纸，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他们。他们看完后，想了一会儿，接着爆发出尖叫，害大家吓了一跳。
我才不会被这么老套的伎俩给骗了。我仔细打量那位女士，觉得很高兴，因为我的怀疑得到证实。那位女士的鞋子上有泥巴，加上她的双手泛红，看起来很有力气，我猜她不是帮佣，就是和他们一伙的。没多久，她的同伙对她使了个眼色，这更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我把视线从这个场景移开，不过旋即被一张广告单吸引住了。那是贴在一个大帐篷外头的广告单，宣传的是以佩珀尔幻象[佩珀尔幻象（Pepper\'s Ghost），19世纪发明的一种在实体空间投影虚拟图像的技术，利用光学原理在舞台上制造类似“鬼影”的幻象]为号召，一场名为“幽灵歌剧”的演出。广告单还吹嘘说，他们的观众都是王公贵族。我曾听俱乐部里的人聊过这个节目，不过我还没看过。雨开始下了，下得很大，我把头低下来，从遮雨篷底下跑出来，朝那顶帐篷跑过去，没跑几步就进去了。
剧场是临时搭建的，坐了半满，我刚在硬邦邦的木制长椅上坐下来，灯光就暗下来。没多久，刺耳诡异的音乐声宣布演出即将开始，这个情景让我想起小时候玩的八音盒。那是一个银制新玩意儿，小小的一个，我一个妹妹每次为她坏掉的洋娃娃或死老鼠举行葬礼时，就会以八音盒的音乐声充做教堂的风琴伴奏。
过了不久，诡异的音乐还在继续，可是我却看见很有意思的景象。舞台上出现了半透明的幽灵，这些应该是利用很巧妙的技术制作而成的。一共有三个，每个幽灵的身高都和活人无异。不过，他们的身体看起来淡淡的，像是没有实体，就和蒲公英的球絮一样。
一开始，我以为幽灵是演员穿上特制的服装假扮的，他们有人的外形，但不像是提线木偶，没有被线扯动的感觉。事实上，他们看起来像是漂浮在舞台上，脚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底下的木板。
就在此时，有个演员大步走上舞台，他朝着离他最近的幽灵挥剑。幽灵没有闪躲，但身上也没有流血。老实说，我和其他观众一样，当那个人用剑刺进幽灵那并不结实的身体时，我真的倒抽了一口气，因为这个景象实在太恐怖。在那一刻，我的理智一定遗弃我了。
演出结束后，我在里头磨蹭了一阵子，我想弄清楚这个精巧的把戏是怎么创造出来的。我当时并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我认为这场千变万化的幻象表演，是用科学和理性打造出来的，这我一点也不怀疑。可是我觉得很气馁，因为我想破了头也无法把背后的道理推敲出来。
没多久，帐篷里只剩下我和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那人慢慢吞吞地走向我，用手指了指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