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伯兰打断我的话,“别读理论物理,去他妈的理论物理。来读博士班吧,当我的指导学生。我想,你应该还不是博士吧?”
他就是这么说的,去他妈的理论物理。
“那我要研究什么课题?”我说道。
“你对什么有兴趣?”
我放声大笑。“什么课题都可以吗?”我耸耸肩,“这就是我的问题,我什么都想知道。”我一定是喝醉了,要不然怎么会承认这一点啊。不过最起码我没有往下说,幸好我没跟他说,我之所以什么都想知道,是因为这样一来几率就提高了。如果你什么都知道的话,那一定有些东西是你真的能够相信的。
“说嘛,”伯兰说道,“你对什么事情感兴趣?”
“我对什么事情感兴趣?”
他吞了一大口酒。“对。”
“我想,我还不清楚我对什么事感兴趣,这就是我专栏的要旨——自由联想。这我很在行。”
“你从宇宙大爆炸开始写,从科学写到了卢玛斯,你写的那些题目肯定是有关联的。”
我喝了一口酒。“我很欣赏卢玛斯对四维空间的见解。它并不是真的比‘弦理论’[理论物理学的一个学说。此学说认为组成所有物质的最基本单位是一小段“能量弦线”,大至星际银河,小至电子、质子、夸克等基本粒子都是由这占有二维空间的“能量线”组成 ] 超前,不过……”
“什么弦理论?”
我耸耸肩。“别问我,这就是我想读理论物理的原因,至少我觉得我想读。”
伯兰笑了。“老天,拜托,想想这当中的联系吧。”
我想了一会儿。“我写的文章好像都跟思想实验[意为解释或检验某一理论。理论物理学家常根据现有知识设计一些纸上实验,作为具体的论证对象,此即所谓思想实验。思想实验的目的不在求得结果,而在检验一个理论的正误] 有关,或者用卢玛斯的话来说,就是‘心智实验’。”
“很好,还有呢?”
“嗯,我不知道,不过我很喜欢用‘不一定要用到数学,用比喻也行’的方式来探讨科学,我就是用这个法子来写我的专栏文章,你会发现每一个观念和理论一定都伴随着一个小故事。”
“很有趣,给我举个例子吧。”
“嗯,比方说薛定谔的猫。大家都知道关在盒子里的猫不可能同时是活的,又是死的,可是这个道理要是用数学来表示的话,大概没人看得懂。还有爱因斯坦的火车,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好像都是拿火车当例子的,我觉得很棒。到了今天,只要有人想了解第四维空间,他们还是会去看《平面国》。这本小说好像完成于19世纪80年代,我觉得你也可以用这种方式来看巴特勒。巴特勒创作的《乌有之乡》[Erewhon是Nowhere(乌有)的反写,这部小说主要描述到想像国度的游历,也译做《埃瑞璜》],基本上是一个思想实验,这个实验是想弄清楚社会与机器的各种观念。”
“那你就写份研究大纲给我。你的博士论文就叫做思想实验的研究吧,我很想指导你。多看点小说和诗集,我建议你也看看托马斯·哈代和丁尼生[丁尼生(Tennyson,1809—1892),英国维多利亚时期代表诗人,主要作品有诗集《悼念集》、独白诗剧《莫德》、长诗《国王叙事诗》等]的作品。千万不要走火入魔,记得设定时间范围,或是别的限制条件。不要从开天辟地开始说起,不要做思想实验史,就做……比方说……1859年到1939年之类的。从达尔文开始,做到……我不知道……原子弹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