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时,马可压抑着内心对佛教的排斥和反感,设法让自己去了解它。佛教认为,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而对己、对他人以及对他物的爱是一切痛苦的根源;世间的一切都是暂时的,是由人的内心不断催生的难以满足的欲望而引起的。世间包括动物和昆虫在内的万物都处在一个受罪的循环或者轮回之中,不断轮回的最终结果就是制造了更多的苦难和爱。由于万物会不断再生,所以即便它们死后,这种轮回仍然可以继续。让马可稍感欣慰的是,有一种办法可以使人摆脱苦难并最终获得涅槃,想到这里时,马可的目光移向了隐匿在山中的寺庙和寺庙里那些抛却爱恨情仇、潜心念佛的出家人。像马可一样的商人对佛教的这些说法不会感到生疏,因为他们完全可以从中看到自我。商人们终年过着颠沛流离、饥寒交迫和穷困潦倒的生活,时常得承受孤独寂寞与酷暑严寒的折磨,他们的前途和生活就像即将踏上的旅途一样风险莫测,永远不可预知。对他们而言,人生并没有多少乐趣可言,下一个目的地永远是那么遥不可及。
经过了穿越“世界屋脊”的困顿之后,马可让自己学会适应于阗为旅行者们提供的奢华享受。马可说,与他们先前在山中遇到的那些怪人相比,于阗的居民非常“高贵”,而且于阗这个城市本身与它周围的环境也可以用“高贵”来形容。马可说:“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大面积种植着棉花、亚麻、大麻、油料作物、小麦以及谷物,人们还会酿造葡萄酒。好像当地人种植的各种作物与我的家乡威尼斯差不多。”他还补充说:“这里的居民都不是尚武之人,看上去文静怯懦。”马可这番话预示着生活在于阗人中间会让他觉得比较安全。
为了尽快弥补在巴达赫尚耽搁的时间,马可一行在于阗短暂停留后重新出发了。
一路东行,他们穿越了长达四千多英里的草原地带,期间偶尔也会遇到一些山路,俄罗斯人称这一带为“大草原”。人们习惯把它分为东西两部:西部草原从多瑙河畔一直延伸到西伯利亚的阿尔泰山山脉,这里牧草如茵,有很多河流和小溪,人们称其为“草的海洋”。西部大草原道路宽阔平坦,为商队和骑手们提供了良好的通行环境。
东部大草原向东一直延伸至蒙古境内。这一带气候干旱,自然条件恶劣,牧草稀疏,小溪常常断流。只有那些勇于冒险且具备坚韧毅力的旅行者才会不畏艰难险阻,穿越条件艰苦的东部大草原。
离开于阗五天后,波罗一行到达穆斯林聚居的贝恩省。贝恩省境内有条河盛产一种珍贵宝石,当地居民大多就靠开采宝石为生。马可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有意思,但美貌的女子给他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如果丈夫有事外出超过二十或三十天,家中留守的妻子可以选择另嫁他人”,当然,外出的丈夫也可另娶妻室。我们不知道年轻的马可是否有足够的毅力去抵制这些寂寞女子的诱惑。
波罗一行途经的车尔城地区的老百姓似乎总是在迁徙。从成吉思汗时代起,蒙古人就经常洗劫车尔城,“但凡鞑靼军队路过此地,友好一点的军队就只是抢夺宰食牲畜,而那些不友好的军队则会把车尔城洗劫一空”。为了躲避蒙古人的侵扰,当地人常常被迫带着家中所有物品,拖儿带女穿越沙漠,行程两三天“暂居到其他牧场和有水源的地方”,等候敌人撤离。
这些居无定所的村民的遭遇让马可觉得既可怜又可悲,所以在他的描述中充满了对他们的同情。马可此前还没有正面遭遇过蒙古人,所以他只能去揣测残暴的蒙古人给村民内心造成的极大恐慌。
波罗一行在沙漠里走了五天,期间偶尔会找到绿洲停下来歇息。一路上有些绿洲很漂亮,有些则不然,最后他们到达罗布。位于中国西北部的以危险著称的罗布泊是一个巨大干涸的盐湖,据说,一旦进入罗布泊,即便是最谨慎的旅行者也可能会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