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 储安平先生(3)

最后我想把世间对您默默出走的疑问,再向您陈说:你出走后,至今没有给我们一个确切的音讯。有人说,您在北京西山的青龙桥投河;有人说,您在天津跳海;还有人说,您在青岛跳海;更有人说,你逃亡苏联,也有人说,您在江苏出家抑或被红卫兵打死?这些推测,当然对您已毫无意义,我们的追问,只是对历史的一种好奇,或者也是对您人生归宿的一种关切,安平先生,您在哪里?

2000年8月7日,我曾收到江苏无锡余允中先生的一封来信,信是这样写的:

谢泳老师:您好!我就是8月1日给您打电话的读者。关于储安平的生死问题,我一直留意,因我在1975年夏季见到的一个人,可能就是储安平。本来想总有人与我有一样的奇遇,等此人出来说见过储安平时再与他对证,以求真实。不然的话就是孤证,孤证总是难于定论的。可是至今未见这方面的消息(邓加荣报告文学里提到的与我见到的不相同,再说没有写明确的人,难以相互验证。)您在电话里要我写出来,我考虑再三,写出来也好,但不希望公开,只希望出现有人与我有同样情况时,您帮着配合相互举证,想来在这方面您的信息来源广。

下面简单陈述如下:

75年,我17岁,上高中,对《水浒》着迷。因家庭成份不好,常被人欺负,所以对《水浒》里的好汉很向望,也想学一身武艺。由于少年时的我不知天高地厚,离家寻访山中高手,就像现在的少年看了武侠小说离家一样。在南京郊外的汤山遇见一位近似野人的老头,这人模样怪异,披肩的头发和手脚上像鸡爪子皮的皮肤至今难望。他坐在一块石头上,身旁的一只破篮里放着蘑菇。我当时认定这老头有功夫,便开口要学武,此人听后一笑,说:“你还年轻,等三十年过后,火气全无时,再来学。”这样就与他接上了口。我问他高寿,他说120岁。闲语中,他的口音里有宜兴味,但不明显,因我是无锡人,与宜兴相邻,所以听得出来。当我问他是否宜兴人时,他表情异样,现在想来引起了他的警惕,但异样表情很快就过去了,这样我们就谈起宜兴的人事物。其实是他讲的多,我只是虔诚地附和,当谈到宜兴的大姓——储姓时,他说了多名姓储的人的成就。后来他说:不过也出了一个右派,问我知道不知道储安平这个人。我摇头说不知,其实他提到的一些储姓人,我一概不知。现在回想起来,他提到储安平时,神情是复杂的。那天他的心情不错,也许好久没有与人交谈了,我还是年少无知,他少了戒心吧。他的一些话其实是在婉转地规劝我,有些话很是洒脱。后来回到家里,询问了储安平的情况后,第六感觉告诉我此人可能就是储安平,尽管当时并不知道储已失踪。从此我的感情深处有一种复杂情怀,这种情怀折磨了好一阵子。一星期后,出于少年朴素的义气理念,再到汤山,证实此人是否就是储安平,但遍寻不着。在一个山洞里见有破席破棉被等物,便坐在洞口等,天将暗时,仍不见有人来便下山。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由于对储安平有了进一步的认识,现在越想越觉得那人就是储安平。由于我的文字能力有限,再加上时过境迁,难以描述出当时的情境,一些细节也难于表达。我想汤山并不是深山野林,而且此人模样怪奇,一定还有人见过并记得,也许现在时机不成熟,待条件具备了,会有人出来说明的,到那时,我很愿意与之当面印证,以求证此人就是储安平。为此,我现在不想把我所见公开,以免影响将来印证时的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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