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前,刘耕耘不叫刘耕耘,叫刘叫花。显而易见,他以前的名字,非但没有现在的听上去大气顺耳,甚至还寒碜得让人叫不出口。但因为是他母亲给取的名字,所以多年来一直不曾想过要改名。虽然她母亲说取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好叫,但听说却是有说法的。因为他曾听乡亲们议论过“叫花”这个名字的来历,一种说法是,说他儿时随母亲去要过饭,他母亲希望他长大后无论飞多高多远,都不要忘了自己过去的辛酸岁月。就像刚出生的孩子带着胎记来到人间一样,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就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另一种说法是,说他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希望叫花这个名字能给他带来福气,让孩子长命百岁一生平安。刘耕耘理解母亲的心情,因此懂事的他,从来不去询问母亲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他不忍再勾起母亲的伤心记忆。
刘耕耘现在这个名字,是他大学中文系的付雪红老师给重新取的。付雪红嫌刘叫花这个名字听着不雅,遂以老师的名义为他改名。付雪红是当地的著名诗人,最初能关注到刘耕耘,不仅因为他“怪异”的名字,而且还与刘耕耘良好的写作能力有关。但令她深感震惊的是,这么一位有才情的学生却起了个最没水准的名字。她觉得这太不匹配了,必须要把他的名字改过来。她的直觉告诉她,刘叫花的名字背后藏着不幸的故事。她想帮他,她不想让他的才华被世俗世界湮没。事实上,她还想把他引为知己。尽管刘耕耘不是位诗人,但却是位颇有灵气的散文作者。上大学后,出自他笔下的短小精悍却又不失才气的散文,大多能被所投寄的报刊采用。他常常就用这些额外的稿酬来改善捉襟见肘的伙食,有时还会“截流”一部分稿酬,连同给人家做家教所得的酬劳,一并寄回家去。但让他难过的是,他的孝心未能阻止母亲继续外出乞讨。母亲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而不再是一种羞辱。
付雪红正是从刘耕耘的一篇名为《 你未曾离开过 》的散文中汲取灵感,而后才写出了《 情痴 》这首诗歌力作的。
《 情痴 》经一家在全国颇具影响力的诗歌杂志刊载后,立即引起了巨大反响。就连该杂志《 编者按 》也高调写道:这确实是一首久违了的好诗。相信在时下整体遭遇颓势的诗坛,这会是一次不错的出击,有利于激发广大诗歌爱好者的阅读兴趣和创作激情。反过来,诗歌兴盛了,也将助推文坛朝更繁荣和谐的局面迈进。很快,来自全国各地的承载着各种溢美之词的读者信件,便像雪片似的朝付雪红飞来。付雪红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写的诗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尽管此前她已顺利出版过两部诗集。而且“校长大人”还为此特意为她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诗歌研讨会。校长对她的评价是,她虽然年纪轻轻,却完全有可能成为全校最年轻最优秀的教授,而她的才情与成就,同样是我校不可多得的一个特例。研讨会“移驾”到空阔的操场举行,不仅有全校师生参加,还邀请了当地的部分精英莅临,而当地文学艺术界的领导自然更是少不得的。会后,有位叫郑无求的领导再次向付雪红伸出了“橄榄枝”,希望她能为前途计,尽早调入他们单位工作,以便全心全意地创作出更多更具生命力的作品来。像以往一样,付雪红再次婉拒了他的要求。上次,当付雪红的组诗在一家据说获得过国家期刊奖的在全国具有相当号召力的纯文学杂志发表后,郑无求就是捧着那本刊有付雪红组诗的杂志向她提出要求的,说她完全符合他们的用人标准,单位二把手的空缺等着她去赴任呢,并且这个职位始终为她预留着。但付雪红就是不为所动,一不小心还跟“领导”闹得不欢而散。她这次给出的理由与上次一样,那就是她不敢奢望,也不想通过写诗来养活自己,更何况好的作品还得仰仗有好的创作土壤呢,舍此一途,无异于闭门造车自毁前程,对双方都是一种损失。而且还着意强调了她喜欢自己现在的工作。郑无求听后失落得像个失恋者,他的勇气已经被彻底摧毁,只好又苦笑着悻悻地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