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有一天上午,刘耕耘的母亲慌了神地跑去叫他起床,说外面来了很多人找他,在客厅上候着呢,不知为了什么事情?刘耕耘一听赶紧起床,一如危重病人回光返照那般突然来了精神。但由于长时间躺在床上,体质很虚弱,走起路来还是像墙头草那样摇摆不定。刘耕耘出去一看,来的人着实不少,他目测了一下,足有十来人之多。其中,只有村书记一人他认识。村书记见他来了,显得很关心,他说,叫花啊,怎么几天不见看上去一脸病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淡淡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村书记首先把一位50岁出头的瘦高个男人介绍给他认识,说他叫陈清源,是厦门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陈清源先朝刘耕耘爽朗谦和地笑了一下,随后自如地伸出手来要跟他握手,刘耕耘以前从没跟人握过手,所以当陈总的手朝他伸过去时,他没反应过来,他以为陈总是想让他帮着拿什么东西,正当他迟疑不决时,村书记从旁指点说,陈总想跟你握手,人家关心你呢。他这才臊红着脸去和人家握手,握过之后,就感觉陈总的手温热有力,给人一种稳重踏实的安全感。他母亲见来的那群人跟儿子有说有笑,就知道不是坏事。她以为这些人会留下来吃饭,便赶忙到邻居家借鸡蛋去了。村书记接着又把镇上和县上来的一些陪同人员介绍给刘耕耘认识,他也一一和他们握了手。村书记最后介绍给他认识的是一位女青年,村书记介绍她的身份时,一字一顿地说得格外清楚,他说这位就是你大学中文系的付雪红老师。他听了惊喜万分,忙不迭地伸出手去等着和她握手。他以为前面的人都握了手,她也应该握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跟他握手,只是微笑着朝他打了个问好的手势便算是认识了。刘耕耘感到些许尴尬,还看到村书记背过身去自个儿偷着乐……
他们十几个人围坐在刘耕耘家那张红漆脱得面目全非的八仙桌前,村书记挨着刘耕耘坐,村书记知道他不懂礼仪,就用脚碰了碰他的脚,然后又用手捏了捏茶杯,示意他给大家敬茶。刘耕耘于是会意地站起身来挨个给他们倒茶,轮到给付雪红倒时,由于受到刚才和她握手不成的影响,茶倒到一小半时他本能地把手往回缩,但一看,感觉倒少了,于是又想伸回去再加一些,就在这伸缩之间,他不小心把她的茶杯碰翻了,淡黄的茶水迅速朝桌面的沟沟壑壑流去。他顿时面如土色不知所措。付雪红没生气,她含笑帮他把茶水擦干净。等大家把茶喝开了他们才说明来意,付雪红说,像你这个分数段的人是不应该被遗忘在家里的,事实上我们也做到了,不过这得归功于陈总,我们只是帮他完成了他的心愿而已。陈总谦逊地说,没有啦,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喝水不忘挖井人嘛,作为一个从老区走出去的企业家,每年择优和无力上学的红军后人结成助学对子一直是我的一个宏大心愿。说完陈总当即宣布,说刘耕耘大学四年的学费全部由他包办了,至于生活费他就不管了,他说至于这个问题,助学对象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加以解决嘛。刘耕耘得知自己大学四年的学费有了着落了,自是喜不自禁,平常少言寡语的他也变得健谈了许多。
闲谈间,付雪红提议让刘耕耘带他们到外面好玩的地方走走,说虽然她是搭陈总的便车来的,但也不能一无所获地就回去了呀,说来一趟不容易。刘耕耘家四围都是成片成片的田野,他就带他们穿过长长的田埂来到汀江的河堤上。堤上的泥土踩上去柔软舒适,堤的两边满眼都是绿树青草。陈总惬意地深深吸了几口空气,还别说,这乡村的空气就是好,风景也好,难怪付老师主动要来这里看看,我当时还怕她一个城里姑娘来这里会不适应,所以劝她别来,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但付雪红的喜好似乎与空气暖阳无关,她不停地问刘耕耘一些当地地名的实际处所,以及发生在汀江边上的那些动人故事都是在哪些具体地方发生的,好像她的脑中藏有一张当地地图一样,还特想对号入座。刘耕耘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他心中也很纳闷,不知她为什么这么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兴趣还浓得化不开,而且提的问题总感觉有些似曾相识。这时只听陈总拍着脑袋说,瞧我这脑瓜子,我说付老师怎么不怕山路崎岖。是这样的,我们来的时候车开不进你们村,在进村的路上付老师的高跟鞋踩到一块小石子差点崴了脚,我们问她来了后不后悔?她说不后悔,认为刘耕耘同学笔下的那篇高考散文写得很诗意,很美,一想起自己的脚是在刘耕耘笔下的某条路上“遇险”的,就觉得莫名的兴奋。我想,付老师恐怕是比照着来解构刘耕耘同学笔下的故事的。付雪红说,我可没那么崇高的想法,只是好奇问问,问问。村书记说,叫花呀,你得多多给付老师他们介绍介绍当地的特色文化,他们可是你的大恩人啊。另外,陈总也说得对,我们这里的山山水水还真是没得挑的,就一个字,美!差就差在基础设施不完善,没人敢来投资。陈总说,我们想回县里搞一个红色旅游基地,等将来条件允许了可以考虑把你们村也吸纳进来。村书记听后眉开眼笑,抱拳向陈总连连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