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泾泾洗澡时,她手机在床头柜上响了一下。是短信提示音。在台灯的直射光之外,暗红色手机斜斜地躺着,慵懒而暧昧,周身散发着性感的微光。何上游按下电视遥控器的静音键,侧耳听一会儿卫生间水声。他拿起手机,调出了短信:
领导到基层访贫问苦,送一穷老汉二百元钱。老汉下跪。领导说,大爷别这样,我就是您的亲儿子嘛。老汉的儿媳羞红了脸,悄声对领导说,你说话可要算数的噢。
发件人栏没显示人名,只有手机号。这说明,短信发送者与泾泾的联系不太密切。也有另一种可能,他们联系密切,但基于某种考虑,泾泾没把他/她名字存通讯录里。一个能随意发段子逗乐的人却不是经常联系的人,这不正常。何上游皱眉琢磨那段子,希望从中发现点什么,比如,其表面内容背后,是否有另有所指的密码信息。看不出来。他重看发件人栏里的电话号码。那串包含了三个“八”与三个“六”的数字仿佛在示威,健美运动员一样伸胳膊踢腿,异常醒目的“八”与“六”,似乎是它最值得炫耀的肌肉线条。何上游毫无根据地认为,这是男人的肌肉线条。他想了想,在那段子上增删字句,又让它原路返回来处:
(擅自小作修改,以求更合逻辑。惭愧!)领导到基层慰问一个独生子因公牺牲的穷苦老汉,送上二百元钱。老汉下跪。领导说,大爷别这样,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亲儿子了。老汉的儿媳羞红了脸,悄声对领导说,你说话可要算数的噢。
作完回复,期待让何上游浑身燥热。他盼望那号码赶紧有反应。他没放下泾泾手机,好像下意识地,又浏览起手机里的其他短信,还看拨出的电话以及已接电话和未接电话。拨出电话以及已接电话未接电话不特别多,短信多,逐条看去挺花时间。泾泾洗完澡,洗完头,洗完刚换下的内衣内裤站到床边时,他的检查还没完毕。泾泾回屋前,他有时间把她手机放回原处。他都伸手放了,又缩回手,故意暴露了他的行为。他是君子不是小人。泾泾见他摆弄她手机,先没在乎,似乎还想就自己手机的性能或质量发表意见。她没发表。何上游的神色让她的不在乎变成了在乎。你——你检查我手机?她那样子,像有人指控她在纽约驾车肇事,可她没去过纽约,也不会开车。你是个谨慎的女人。何上游微微一笑。不过可惜呀,男人常常马虎粗疏。你什么意思?泾泾不快地夺过手机。我意思是,何上游慢慢背出“八”与“六”们,我想知道,这是谁的电话。泾泾看那段子,说她不知道那个号码。不像撒谎。何上游摇头,以层出不穷的推论证明泾泾撒谎。泾泾驳不倒那些推论,在何上游越来越激烈的指责声中,她穿上衣服要回娘家。理屈词穷了吧!何上游以胜利者的讥讽送妻子出门。家门之外夜色如漆。何上游想喊回泾泾,没喊。他估计十分钟后,一小时后,三小时后,她会主动回到他身边。十二小时过去了,她都没往回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