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姑娘就留了这封信,没别的了?”
绯儿垂头道:“就这一封。”又抬起头来,面带犹疑,“姑娘昨晚还写过别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信,好像没写完就扔了。”
很快,绯儿便从窗外寻到了简丹砂扔掉的纸团,还没来得及将纸团展开抚平就被陆子修拿了过去。
绯儿退到一边,拿眼角偷偷觑着,纸上隐约可以看见“肯信”二字。陆子修对着纸看了许久,神情说不出的奇特,难知喜怒。
陆子修转过身,拿着纸的那只手负在身后,面色沉沉,几次蹙眉,却也不说话。
绯儿忍不住急道:“陆少爷你倒是说个话,不管姑娘做了什么,她的性命安危最是紧要,老爷眼下又不在府内,我……我这就去告诉夫人,不,还是直接报官才好。”
“等一等,你先别忙着去。等木叶回来禀明情况,我自会同简老爷说你们姑娘逃婚的事情。”
“逃婚?”绯儿反应过来,“陆少爷,我竟不知你是这样小心眼之人,如此不知轻重!”
陆子修却扣住绯儿的肩膀,面色凝沉道:“既然有胆子逃婚,就该做好受罚的准备。你好好待在这个院子里,在木叶回来之前哪儿也不能去。你们姑娘就是逃婚去了,而且是同你一起,没有什么歹徒,更不曾被人掳劫,也无需惊动官府,不过就是个任性轻率的不孝逃婚女。”他边说边扣住气得满脸通红不停挣动的绯儿。
“你……你……你这个大浑蛋!”
“看来你们姑娘没把你调教好。你家姑娘留下的书信就是最好的证据,可比你的一面之词可靠多了。既然逃的是我陆子修的婚,自然由我陆子修亲自抓回来。”
绯儿停止了挣动,呆呆地望着陆子修好一会儿眼睛才盈亮起来,她突然伏地跪叩,呜咽道:“全凭陆少爷做主,只要能把姑娘安然救回来。”
陆子修将她拉起来:“关于简家,关于丹砂,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还包括一个月前有贼人潜入的那件事……”
江面上落着细小的雪霰,一条乌篷船载着三名船客在浮着残冰的江水中前行,撑船人手执一竿芦蒿,不断有细长轻缓的清波在江面上悠悠荡开,衬着青山袅袅的烟气。
身在这颇有诗意的画境中,简丹砂却怎么也惬意不起来。
“你们要带我到哪儿去?”她苍白着一张脸,四肢瘫软,潮湿脏污的衣裳黏在身上,好不难受。
这船上明明有六只耳朵,三张嘴巴,偏偏再没有第二道声音回应,只有一壶清水递到她面前。
简丹砂看着对方,双手藏在身后,一张嘴抿得比蚌还紧,唇色青白。
“你喝不喝?”
见简丹砂还是没有言语,捧水壶的年轻男子眯了眯眼,耸耸肩膀,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个畅快,接着发出一声响亮畅快的喟叹,一双浓眉扬得高高的,好似喝的是什么琼浆玉露,最后还炫耀似的一抹嘴,哼了一声,故意坐到最远的位置。
简丹砂看着这个把她掳来的歹徒,他高额深目,面略粗犷,高大健硕的身子被裹在寻常的粗布衣衫下,虽是一脸的络腮胡,但看得出很年轻,只因毫无遮掩的一双眼把什么都张扬出来,天真与风流杂糅在一起,而眼底淡淡的青色又泄露出一丝疲惫与憔悴。
但再怎么样疲惫憔悴也比现在的简丹砂好。
不是她真的倔强傲骨不吃不喝,也不是忌惮害怕什么,而是真的毫无胃口,什么都觉得难以下咽。似有什么攀爬缠绕上心头,一丝丝一缕缕,如蒲丝,纤细、柔韧,勒出的痛楚涌上喉头化作一波又一波的苦味在唇舌间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