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丹砂摇摇头:“姐姐死得实在太蹊跷,这当中该另有什么隐情,可是只我一个人这么想有什么用。”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简雪宛是为了陆子修而自杀,迫不及待要把脏水往陆家头上泼,其他蹊跷疑窦一概都看不到。或者,根本不想去看。
“实在找不出别的缘由啊。不然好好的,大小姐为什么要寻短见?”
“是啊。可缘由,总该是有的。”
简丹砂在这里费心思量,府外关于简雪宛的自戕又生出新的流言,说是简家大小姐受了诅咒,这段姻缘才会难容于世。嫁衣被污,继而被盗,皆是示警,简家却全然不顾,宁要强求,简家大小姐才会被鬼怪迷了心智,离奇横死。而这个诅咒,正是出于简丹砂的母亲江氏。江氏生前备受折磨,含恨离世,还不得厚葬,因此怨气冲天,诅咒连连,誓要让简家家宅难宁,这第一个应验的就是简家大小姐。
这个说法虽应了简丹砂所怀疑的另有隐情,但内容却是又离奇又荒唐,所说所言偏偏又能一一对应。所以在街谈巷议中迅速传开,很快便传进了简府。
陆子修昨日还受简家上下指摘,今日就换成简丹砂和江氏遭人唾骂。
“大小姐待她那么好,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就是啊,全府上下就数大小姐人最好,还被她们母女俩这样陷害。”
“喂,你们想那晚灵堂的事情是不是也是那个……”
“快别说了,小心也被她们母女下咒。”说话的丫鬟自己也害怕得抖了三抖。
众人纷纷噤声不语,心里头忌惮得厉害,眼神中却禁不住流露出鄙薄与怨恨。
简丹砂在房里笑得前仰后合:“今天陈婆子见到我骇得摔倒在地上,话也不会说,不停地向我叩头谢罪。我记得前几日,我们好好走着她还伸腿故意要绊我们,绯儿,你说可不可笑?我现在才知道被人敬被人怕是什么滋味,真好啊,真好……你说是不是?”
简丹砂还在笑。笑过后,哐当一声桌子被掀,碎裂的瓷片四散飞溅,洒出一片斑驳茶渍。
绯儿抹了抹眼泪,劝道:“姑娘,你不要这样,不想忍就别忍。”
简丹砂恨极道:“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信口雌黄、搬弄是非!”
“嘴长在别人身上,姑娘也只有多放宽心。”
“娘生前已百般凄苦,死后竟也不得安宁,要被这些颠倒黑白的小人陷于不义,栽赃这样的罪名,我怎么能……”她绞紧双手,直到把唇咬得血色尽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略略恢复了常态,“我宽心又有什么用,要那些人宽得了心才行。”
“那些人”指的究竟是哪些,不用明说绯儿也明白,她宽慰道:“大夫人这会儿也未必会知晓。”
“都传到我这儿了,她又岂会不知道?她身边有几个体贴可心的,净是些奴颜婢膝推波助澜的,只会争相地拿着流言邀功,唯恐天下不乱!”简丹砂索性拉着绯儿一起坐下,“你也别忙着收拾了,哪还需要收拾呢,等着吧,等着就好。”
简丹砂能在一地凌乱中安坐,绯儿却不能,忍不住还是想要拾掇拾掇,刚一起身,大夫人就带着满身怒气冲了进来,能砸的砸,能摔的摔,面目狰狞得像要吃人。
“江芙蕖,你有种就出来啊,来找我啊,来报应我啊,你这个下贱的女人,只会背地里使阴招,活着我不怕你,死了更加不会怕你!”她口中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连绯儿都听不下去,简丹砂却静静瞧着,就任大夫人声嘶力竭地叫着闹个天翻地覆。只有当书架被摔,散落一地的画卷书籍被大夫人一脚一脚地践踏时,简丹砂的眼神才闪了闪,步子挪动了一寸,又停了下来。
大夫人闹得气竭力衰,声音低软下来,伏在地上不住颤抖:“为什么偏要寻到宛儿的头上,我的宛儿,我可怜的宛儿……”
简丹砂终于开口:“大娘也知道我娘生性隐忍谦和,只知退让,生前既不曾与您争过什么,死后又何须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