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父母上班之后,方唯一坐在外屋饭桌前喝着稀饭,目光停留在墙角的纸箱子上。他知道里面好像是书,走过去打开箱子,看到了一本本的文学期刊,他蹲在纸箱旁扒拉、翻看着,有《收获》、《十月》、《当代》、《花城》,还有很多小说,方唯一记得妈妈每个月会将读完的杂志放进去,但始于何时,他想不起来了。
至此以后,方唯一找到了幸福的寄托,家牢变成了乐园。他每天早早醒来,假寐在床上,等父母走后,他一窜而起,奔到纸箱边,拿出看了一半的文学期刊,跳回床上如饥似渴地读着。中午吃两口昨日剩下的饭菜,继续看书,经常看得昏天黑地,临到父母下班前,他收起杂志,匆匆坐在桌旁,开始全神贯注高效地学习。
方唯一不停地在语文、数理化、英语书上用铅笔、钢笔、圆珠笔划着道道,在本子上夸张地做着其实没有必要、但看起来极为细致认真的笔记。父母到家,看见他拿着课本那副痴痴呆呆的傻样很是欣慰。走上前来,看见书上各色的笔道,和密密麻麻的笔记,忍住笑意,转身做饭去了。
“王老师,唯一现在真老实,整天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上午过去,趴着窗户往里看,瞅见他躺在床上看书呐。”院里的曲姥姥告诉正在洗菜的妈妈。
“是啊,自己学得挺认真,早这样多好,省得锁在家里。”妈妈愉快地说。
“嗨,一个孩子,一个路数。你让他出来玩玩,可别给他关傻了,监狱还放风呢!”
方唯一竖起耳朵听着,竟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样的生活确实不错,他决定以后每天学习时间延长一小时,以巩固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夏日夜晚,唯一在外屋只穿内裤,光身躺着。在里间,父母已经熟睡,能够听到父亲微微的鼾声。院里有棵巨大的臭椿树,庞大的树冠几乎笼盖了半个院子,枝叶在徐徐的风中微微摇颤,摇碎了床前的月光,投影在地上,一片婆婆娑娑。
他起身弯腰够着点燃的蚊香,轻轻吹去一段灰烬,露出星红的火头,从凉席下摸出《收获》文学月刊,无声地翻到《人到中年》,他在床上慢慢躺平,用香火头照亮,继续看着下午未读完的部分。
在生死的弥留冥茫中,眼科大夫陆文婷幻象着她昔日与爱人平凡的爱;幻象着孩子,和对孩子缺失的爱;幻象着浓荫密布的医院,和一个个渴望光明的病人;幻象着官员夫人双重人格的可憎。她太累了,累的希望向死界去逃避,却又无法割舍生世的爱。
丈夫傅家杰半跪在病床前,含泪吟咏着他们青春相恋的诗篇:“我愿意是激流\\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