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脸久久注视着爱人含混地说:“我不能游了。”
傅家杰忍下眼泪又念道:“我愿意是荒林\\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在我稠密的\\树林间做窝,鸣叫。”
陆文婷又轻轻地说:“我飞不动了。”
傅家杰心痛难忍,仍含泪念下去:”我愿意是废墟\\只要我的爱人\\是青春的常青藤\\沿着我荒凉的额\\亲密地攀援上升。”
陆文婷流出两行晶莹的泪珠,默默地顺着眼角滴到雪白的枕头上,她吃力的说:“我攀不上去了。”
傅家杰伏在她身上哽咽起来,“是我没有把你照顾好。”
方唯一吹去香头上的灰烬,火星飘落,灼痛了前胸,他合上书,塞回凉席下,将蚊香插牢在支座上,唏嘘地躺着。看不见的小人在黑暗中说:“你哭了。”
方唯一无声地答道:“那是蚊香烟熏的”。在静静的月夜里,他昏然睡去。
夏去冬来,方唯一在家呆了半年。寒假前,他去参加期末考试,各科成绩均在85分以上,妈妈兴奋异常,对班主任夏老师止不住地笑,不可抑制而又谦虚地介绍着教子经验。
夏老师讪笑地说:“还是让他在家接着自学吧”。妈妈看看唯一,唯一连声说:“好,太好了。”妈妈叹了一口气,带着他又回家了。
父母一进家门,就催促方唯一出去“放风”,因为在他们眼里,这个孩子越来越呆头呆脑了。
方唯一站在胡同昏黄的路灯下,感受着冬天傍晚凄清的冷,抬头仰望黑幕般的夜空,早已是寒星烁烁,弯月高悬,低头踢着脚边的残雪,嘴里念着顾城的诗句:“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寻找光明。”
方唯一最喜欢北岛的《宣告》:“宁静的地平线\\分开了生者和死者的行列\\我只能选择天空\\决不跪在地上\\以显出刽子手们的高大\\好阻挡自由的风\\从星星的弹孔里\\将流出血红的黎明。”每当他念到此处,就会感到一种悲壮和崇高油然而生。
半年多了,方唯一从玲珑苏州的《美食家》,到三省交界的《芙蓉镇》;从云南原始森林的《大林莽》,到《今夜有暴风雪》的北大荒。他跟随着书中的人物,痴痴迷迷地感受着生活的艰辛与无奈;感受着“文革”年代惨绝人寰给中国带来的悲哀与反思;感受着主人公壮烈激怀的革命梦想,和被愚弄后的淋淋血伤与顽世不恭;感受着噩梦般《蹉跎岁月》的百味人生。
方唯一觉着这些作家太了不起了,他再次仰起头,对着寒星寥寥的夜空,向他们深深地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