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不算奇怪,矮胖子也没多想,刚要再抽出一根烟给他,黑褂子男人却自己动手把矮胖子手中的烟包拿了过来,嘴里说道:“这红大号还算好抽的,别的牌子烧嗓子,我还真抽不惯,嘿嘿。”说着用手同时抽出了五六根烟来,眼睛还往烟盒里瞧了瞧,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矮胖子一把将烟拿回来,不快地说:“我说哥们儿,你这是要把整盒都要走吗?”说完抽出一支烟抛给他。
黑褂子男人嘿嘿笑着接过烟,点燃后吸了口,“拿错了,别误会,别误会。”
看着黑褂子男人走出老仁义馆的背影,光头汉子低声骂道:“他妈的,到处都是二鬼子特务!”
“你怎么知道是二鬼子?”矮胖子好奇地问。
光头汉子冷笑几声,“还用问?看那张大饼子脸和单眼皮就知道了!”
矮胖子点了点头。光头汉子说:“快吃吧。”两人开始低头吃炒牛肚和蒸饺。一扫而光之后,用手巾板擦擦嘴,两人付过账后起身离开老仁义馆,沿着西顺街朝北走,到路口再向右拐,走了十几分钟后来到一条僻静的胡同。
见四下无人,光头汉子这才掏出兜里那盒红大号香烟,把所有的烟卷都拿出来,逐个捏了捏,挑出一根交给矮胖子,剩下的烟再装回烟盒。矮胖子连忙撕开烟纸,见在烟丝中有一个细细的小黄纸卷,慢慢把纸卷展开,上面写着两行极细小的小字:4月26号晚六点半,新世界大饭店二楼西餐厅玫瑰包间。
看到字条后,光头汉子笑了,“我就猜到肯定是新世界,马迭尔大饭店的西餐不如新世界做得正宗,那群鬼子才不凑合呢!”
“老倔头的消息还真及时,那我下午就去守着了。”矮胖子把纸条再次塞回烟卷里,用洋火柴划着猛吸几口。
光头汉子左右看了看,说:“你自己小心点儿,我先回茶叶店了,有事老地方见。”说完就急匆匆地向东而去。矮胖子直到把烟吸完,扔在地上踩扁,才转身离开。
晚上六点钟,道外新世街的新世界大饭店的大门左侧停了好几辆黄褐色的日本军用汽车。这个时候正是饭点儿,按以往的情形,应该不时地有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进出大饭店,非常热闹,门口左侧停豪华汽车,右边则是洋车和马车,排得井然有序。而今晚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四名手持百式冲锋枪的日本宪兵站在大门口,面无表情,身体比大树还要直。远处走过来一对年轻男女,男的西装笔挺,女的白嫩丰满,两人互相挽着边走边笑,没注意门口的日本兵,径直往里走。“巴嘎!滚回去!”一名日本兵瞪起眼睛大声喝道。两人吓得一愣,连忙抬头,这才看见有好几名日本兵守着,吓得连忙快步逃开。
饭店对面的街口停着一辆破旧的黑色吉姆牌轿车,里面坐着个矮胖汉子,正在抽着纸烟,偶尔漫不经心地抬头,透过车窗看看外面,眼睛却一直在对面饭店大门上扫来扫去。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从路西方向开来一台日本军用挎斗摩托车,后面还跟着两辆崭新的黑色轿车,一辆1938年产的黑色福特,一辆黑色道奇,都慢慢在新世界大饭店门口停下。
吉姆汽车里的矮胖汉子顿时来了精神,双眼死死盯在那辆道奇轿车上。
这时,从摩托车上走下两名日本兵,打开两辆小轿车的后车门,从里面分别走出两个男人,先出来的年纪较大,身材魁梧,嘴上留着八字胡,一身黑色西服套装,头戴呢子礼帽;另外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身材匀称,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中年男人下车后笑着用日语对年轻男子说了几句话,两人边说笑边朝饭店大门走去。从四处扫视的姿势和神态来看,年轻男子应该是首次到哈尔滨。
两人走进大门时,四名日本宪兵同时敬礼。顺着豪华楼梯而上时,中年男人笑容可掬地用关东日语对年轻男子说:“三条君,这座饭店是全哈尔滨最大、最高级的,就算与日本东京的银座大酒店相比,也几乎毫不逊色。”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用带有关西口音的日语道:“一个低等民族,能经营出什么像样的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