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月光的行板(21)

王锐伤感着,忽然,他听见电话底气十足地叫了起来。在夜晚,这铃声就像寺庙的钟声一样清凉、悠扬。王锐接过电话,“喂——”了一声。只这一声“喂”,林秀珊就听出了是丈夫的声音!王锐的声音,哪怕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她都能准确无误地分辨出来。

“王锐,我知道是你!”林秀珊分外委屈地说,“我来找你两趟了,都扑空了!”

“我还不是一样?!”王锐的眼睛湿了,“我也来找你两趟了!我先前还以为你在旅馆等我呢,我去了,你不在,从旅馆出来我的腿都软了!”

“王锐——”林秀珊充满深情和疼爱地唤了一声丈夫。

“秀珊——”王锐也满怀怜爱和委屈地唤了一声妻子。

林秀珊说:“我刚刚给家里打完电话。咱们两家的老人都挺好的!妈把咱儿子抱过去了,他在电话中还和我说话了呢!”

王锐问:“咱儿子说了什么?”

林秀珊说:“他说想爸爸想妈妈。他问爸爸妈妈吃月饼了么?”

王锐说:“你怎么跟他说?”

“我告诉他,爸爸妈妈还没吃月饼呢,要等他一起吃!我跟他说他吃月饼时望着月亮,就会看到爸爸妈妈。你猜咱儿子怎么说?他说爸爸妈妈没有翅膀,怎么能飞进月亮里?还说月亮里都是光,住在那里多晃眼呀!”

王锐含着眼泪笑了,说:“他真聪明!将来肯定比他爸强!”说完,他才想起问妻子在哈尔滨的什么地方。

“就是你们工地旁边的电话亭——咱家的电话亭啊!”林秀珊说,“我猜你找不到我,可能会在电话亭等我,我就来这里打电话。刚开始打没人接,我就往咱老家打电话。等跟咱儿子说完话,再拨那个电话,你就接了!”林秀珊的声音颤抖了,“咱一家人在电话中团圆了,我知足了!”

“秀珊,是你在那儿等我呢,还是我在这等你回来?我想你!”王锐四顾无人,又大声补充一句:“我想把你抱在怀里,亲你!”

“我也想你!”林秀珊说,“我不在这等你了,明天一大早我还得给人做饭呢。你明天一早也得去工地,就别等我了,回来吧!”

“那我们今天就见不上面了?”王锐伤感地说。

“我们可以在错车的时候相见。”林秀珊说,“你坐十点四十的那趟慢车,我坐十点五十的慢车,我们的车肯定能在中途相会!我站在车窗前,一准能看见你,你也能看见我!”

“可是火车一晃就过去了!”王锐说,“我又拉不着你的手!”

林秀珊说:“我们乘的是慢车,慢车相会不会一晃就过去的,能看好几眼呢!”林秀珊还想说什么,电话突然间断了。王锐吓得手心都湿了,他想林秀珊是因为疲劳过度而晕倒了呢,还是碰上了抢劫犯或者是流氓?晚上十点左右的哈尔滨,即使是在繁华街道上,也是车稀人少了。王锐急得六神无主,脑袋嗡嗡直叫。但他很快醒过神来,连忙把电话打回哈尔滨的电话亭上。

“王锐——”林秀珊咯咯乐着,“我就知道你聪明,能把电话再打回来的!我的电话卡里的钱用光了!”

“吓死我了!”王锐说这话时,嘴唇仍有些颤抖。

林秀珊说:“王锐,你没见到我,可别像老胡那样啊。你忍一忍,下次见面,我好好侍候你!”

老胡三十八岁,是王锐的工友,老婆孩子都在虎林的乡下。工友们一年半载也见不上老婆一面,有的按捺不住就去找暗娼,有的怕花钱或者怕染上花柳病对不起老婆,夜深时就常有人偷偷自慰以解寂寞。兴许老胡年岁比别人大些,不懂得压抑自己在快感时的叫声,有两次他在夜深时放肆地叫喊,把大家都扰醒了。以后工友们一见到他就爱笑,逗他:“老胡,你的嗓子可真亮堂啊!”老胡虽然五大三粗的,但他脸皮薄,从此后他就不与人说话,而且在工地干活时常常出错。终于有一天他砌歪了一面间壁墙,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工头勃然大怒,把他给解雇了。老胡只得卷着行李回家了。王锐记得他当时跟林秀珊讲老胡的故事时,林秀珊哭了。她紧紧地抱住王锐,说:“我会常看你去,你可不许学老胡,让人耻笑!”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