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月光的行板(22)

王锐想起老胡,心里疼痛了一下,他说:“我不会像老胡似的!能听见你的声音我就知足了!”

听筒里传来的是林秀珊的笑声。她的笑声跟少女时一样的温存甜美。林秀珊说:“王锐,我给你买了一样东西,你猜是啥?”

王锐不假思索地说:“是腌肉。”王锐爱吃让湖路夜市老葛家做的腌肉,他以为妻子给他买的一定是它。

“你就认得肉!”林秀珊嗔怪地笑了,说,“一会儿我在火车上举着它,你就知道它是啥了!”

“我老想着你,当然要往肉上猜了!”王锐说。

林秀珊说:“你没娶我时,就不会往肉上想了!”

王锐笑了,他说:“我也给你买了一条丝巾,你猜猜它是啥?”

林秀珊笑得更加响亮了,她气喘吁吁地说:“你都告诉我是丝巾了,还让我猜什么呀?!我看你是坐火车坐糊涂了!”

王锐说:“咳,我真是糊涂了。没老就糊涂了,你还不得把我给蹬了呀?”王锐边说边看着电话机上的IC卡的通话余额显示,他发现只剩下四毛钱了,他们只够再说一分钟的了,他大声地说:“秀珊,我的卡里也没钱了,一会儿电话自动断了,你可别为我担心啊!”

林秀珊说:“我知道。”

王锐很想在最后的一分钟里说些重要的话,可他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而林秀珊也如他一样沉默着。王锐能听见工地传来的隐隐的搅拌机工作的声音,而林秀珊听见的则是一辆汽车疾驰而过的“刷刷”的声音,就像风声一样。他们的通话就在这两种声音的交融中自动断掉了。

13

林秀珊和王锐各自踏上了一天中最后的归途。他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了火车站。林秀珊买过票,通过检票口的时候,发现候车的人少得可怜。大多的列车到了午夜时分就像牲口棚里的牲口一样歇息了,偶尔经过的几列慢车,就像几匹吃着夜草的马一样,仍然勤恳地睁着它温和的眼睛。林秀珊在通过地道的时候,觉得自己在瞬间与中秋的气氛隔绝了;而当她走出地道,又能望见月亮的时候,她才觉得节日又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滚到她的怀抱。

车厢里空空荡荡的。林秀珊见到处都是空座,她就选择了靠近窗口的座位。她要透过窗口和王锐相会。她不知道是三人座这侧的窗口能与列车相会,还是两人座那一侧的,所以列车启动后,她就一直透过车窗看双轨线上另外的铁轨在哪一方,她确定了是在两人座那一侧的,于是就安心地坐了下来。她估计与王锐的相会,大约要在一小时之后。林秀珊打开旅行包,抚摩着那只没有派上用场的闹钟,就像怀抱着一只顽皮的小兔子一样,满怀爱心地对它说:“你好好睡吧,明早不用你叫了,给你省省嗓子。”她又拈起那条床单,深深地嗅了一下,那上面残存着的王锐身体的气味使她的内心充满了温情,她对床单说:“你身上有我男人的味儿我不计较,要是别人身上有他的味儿,我就撕烂它!”林秀珊又轻轻取出口琴,从口琴中坠下几滴水来,凉凉的,看来她先前在列车上冲洗口琴时,没有把它擦拭干净。她想起了犯人的那张脸,想起了那与众不同的琴声,情不自禁地微微叹息了一声。她想犯人早就该到目的地了,当他戴着手铐走下列车时,他会想起这把口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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