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 逅_1901年4

这个小插曲给了马勒一个奇怪的强烈印象。人们怎能对于伤害那些生活在梦中的人不生气和耿耿于怀呢,马勒从不原谅这位年轻的钢琴家给他的这次打击。父亲终于从别人那里得知,他的儿子在冷落中受到了怎样的痛苦。他发现儿子处在悲惨的环境里,于是把他带到饭馆,让他真正地饱餐一顿,随之他去这所奇特的寄宿公寓,把古斯塔夫那些物品捆在一起拿走。这期间这个小家伙坐在饭馆里动也不动, 直到父亲满面怒火回来,把他立即带到火车站,返回伊格劳。马勒童年时这种固执的缄默,这种消极的等待,我已在叙及他童年的另一个插曲中作了描述,载于我为书信集写的导言里。非常有趣和奇怪的是,马勒的女儿童年时也有着同样的特性:几个小时静静地坐在那里沉思默想或者等待下去。

母亲一声不响地继续忍耐,好像小古斯塔夫的变化带给她的喜悦成了她越来越大的、最终是惟一的幸福似的。父亲喜怒无常,经常是暴跳如雷。我从没有从马勒那里听到他说过一句对父亲的好话,而这同时他对母亲却怀有一种可视之为永远不变的爱。他一再充满悔意地向我讲述,在童年时,每当演奏钢琴,他就会突然地感到,有人在他的近旁,每一次都发现那是母亲,她在过道的门旁谛听。于是他就停了下来,并做出生气的样子。后来他想到那时的无情就感到痛苦。

他到维也纳音乐学院师从尤利乌斯·爱泼斯坦和罗伯特·福克斯教授。他是一个特殊的学生。福克斯本人向我讲述过,马勒总是缺课,却总是什么都会。他因此被赞叹为一个奇迹,同学们在谈到他时,都称他是一个“新的舒伯特”。在作曲竞赛时他获得了一等奖。他的同学和朋友汉斯·罗特,一个有着出色才能的音乐家落榜了。马勒回到家里,兴高采烈地报告了他得奖的消息。母亲不由自主地流出了泪水,却说道:“但罗特的作品比你的更好。”这就是他的母亲。

(罗特还是一个年轻人时就已经疯了。他在疯人院里经常谱曲。他用那些已经用过的乐谱,通常不用谱纸,对此他快乐地冷笑着说:“所有人的做法都是有价值的。”)

马勒最大的妹妹莱奥波尔狄娜嫁给了一个不可爱的男人,很年轻时就死于脑肿瘤。马勒后来一直自责,好像他对她的不幸犯有过错似的,因为他当时十分年轻,缺少阅历,不知道家中发生的事情。

尤斯汀娜,第二个妹妹,是一个极有幻想才能的人,她由于父亲愚蠢的严厉而养成了系统性的撒谎习惯。直到后来她因此受到严惩才醒悟过来,如经历一场噩梦似的。她生活中发生过一个传奇一样的小故事,这在她而言是十分典型的。当她还是一个孩子时,有一次她把蜡烛放在她的床沿四周,随后她躺到床上,点起蜡烛,她甚至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1] 阿尔弗莱德·格吕恩菲尔德:年轻时就已成为一个著名的钢琴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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