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似乎并不像周原似的想这么多,他们走得很欢。好在这回是一群人,责任分摊到了每人肩上,就轻松多了。不过他们本来也没有多么心情沉重。经过住院部的旧址时,周原又看到了那些死去的伤病员。车里温度和湿度都很高,尸体已经腐烂。他揣度,他们有可能是舞器杀害的。舞器代替了他们在查找真相。他要把答案据为己有。看样子,这个答案关系到重大利益,恐怕不仅仅是一个面子问题。但在看到尸体时,他想得最多的,还是那个小学女教师。不知她现在走到哪儿了。
大家走了一阵,就累了。瞎眼男人嘀咕:“该吃饭了。吃了饭才有力气继续走啊。”但舞器也不发放食品。众人看了看了无尽头的车厢,都应着瞎子的话停下脚步,小孩子般吵闹着要找餐车。但这儿距离绿岛咖啡厅已经很远了,也不见乘务员送盒饭来。周原看了看列车的顶棚,觉得它比之前更高了。舞器骂道:
“没出息的家伙!不是刚刚招待你们吃过饭了吗?”
“那也是用的我们的钱啊,而且,那是昨晚的事情哟。”瞎眼男人像为众人打抱不平似的说。周原想,这有些过分。
“说什么呢!危机面前,还如此狭隘自私!脱不了农民工的习气,不知道顾全大局么,尽快找到答案才是最要紧的。另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饿了呢?就想着吃了睡啊,猪似的,真是饭桶。别耍滑头。快些走!这是什么地方?是高铁!”舞器说。
“可是,真是饿了呐。”瞎子很固执,伸手去摸舞器那个随身不离背着的大口袋。
舞器耸耸肩,却不再多说,便示意周原去找餐车。周原十分为难,但因为是舞器下达的命令,就去了。他找了一阵,才发现了一个通往车顶的废铁架,他爬上去看了看,见上面哪里有什么餐车,只是一堆纸片般的白骨,在烈风中抖动、飞舞。原来,真是海市蜃楼、镜花水月啊。他请舞器吃那餐饭,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他有些后怕,却觉得达到了目的。
周原回来,把他看到的,一五一十如实告诉了众人,就像讲《一千零一夜》一样。大家刚开始没有反应,仿佛这与己无关,随后就听得如痴如醉了。周原担心舞器责怪他,舞器却满意地笑了,说:“看看吧,不要一叶障目!跟紧我才不会受骗上当哦。”忽然,他像《水浒传》中的黑旋风李逵一样挥起斧头,在最早喊饿的瞎子肩上砍了一下。瞎子立即闷叫一声跌倒在地,滚了两滚,顺着一条裂缝,掉到了列车外面。“他不用还债了。”舞器哼道。众人都凑过去好奇地看。舞器在实施报复性惩罚后,驱赶乘客们继续前行。大家还想多看看瞎子掉下去的地方,却也只好走了。舞器现在是乘客的头头了,人们不叫他舞器了,隐去了那个难听的“器”字,都尊称他“舞头”。虽然,倒不觉得舞器真的很难听,但这是一种态度。舞头让大伙儿学会忍耐,勒紧裤带,咬牙坚持,又许诺,等找到了答案,肯定有好吃好喝的招待。这让周原有些失望,他想,答案又跟食物结成战略伙伴关系了。
“集中精力!不许随便往外面看啊,答案不在列车之外。”舞头语重心长地叮嘱。
周原本来还想再看看车外的原野,他觉得眼前的世界变得格外有趣了,一切就像在播放一段视频,这里面一定有深刻的奥秘,关系到列车的状况,但一听这话,就不看了。已经有人往外看,结果遭到舞头斥骂和殴打。外面的世界,与他们要找的答案没有关系,更和大家的死活没有关系。
这样走了好半天,舞头终于喊出了立定、停车的口令。而这里也并不是新的餐车。舞头说他嗅到了答案的味儿。这时,一行人早已腰酸背疼、头晕脑胀了,都想趁机歇息一下。周原心忖,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答案。他更为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