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急之争与十月政变(1)

明治四年十一月,日本政府组建了规模惊人的外交使节团出访欧美,学习富国强兵之道,并幻想以外交手段废止不平等条约。这个使节团以右大臣岩仓具视为全权大使,参议木户孝允、大藏卿大久保利通、工部大辅伊藤博文、外务少辅山口尚芳为副使,包括五十余名官员、五十余名留学生,由横滨出海,游历了美、英、德、法、意、俄、比、荷、奥、丹、西、葡、瑞士、瑞典等国,参加了维也纳的外国博览会,亲耳聆听了铁血宰相俾斯麦的教诲。可谓受益匪浅。但日本内政也因之产生了一个意外的波折。

本来这次出访活动是大隈重信倡议举行的,按照大隈的本意,他自己肯定是要参加这个使节团的,而木户孝允与大久保利通则留在国内整顿内务,但出乎意料的是,木户与大久保对出访的事情极其热心,多方奔走活动,最后居然形成了木户与大久保出访,作为倡议者的大隈却被留下的情势,这就使得激进派暂时在国内政局中占得了上风。而激进派一旦意识到这个机会,也会刻意加大这个趋势,据大隈重信回忆:“处理萨长的倾轧和解决官吏安置的冲突极为棘手,且要清除阻碍各项改革和革新的弊端。因此,尽量把那些有碍于此的人派出去,即采取所谓‘阎王不在,小鬼当家’的办法,以在此期间进行全面的改革和整顿。总之,要尽快地和尽量多地派出一些人。于是,派出了将近一百人。”而根据原计划,是仅准备派出二十余人的。至于出访时间,本来也只安排了六个月,但实际上却延长为一年零九个月,就是在这漫长的一年零九个月内,日本政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明治六年初,由于日本单方面将釜山的草梁倭馆改为大日本公馆,一时使本就复杂的日朝关系极其激化。面对朝鲜方面的剧烈反应,西乡隆盛大感亢奋,他利用大久保等稳健派要员出访欧美的机会,逼迫太政大臣三条实美任命自己为内定遣韩公使,专职交涉韩人侮辱日本事件。西乡甚至对自己的心腹表示,如果自己此行被杀,则正可以使日本有口实对韩国采取军事行动。西乡还进一步表示自己将“戴乌纱帽、着文官服”,不带武士刀前往赴任,以加大自己被杀的戏剧性后果和朝鲜的责任性。

同年5月,大久保从欧洲回国,以暂不参政表示了对西乡的蛮干路线的抗议。8月,西乡被内定为大使,西乡得意地表示:“已无梗阻之忧,人生之乐事在此。”第二天大久保就离开了东京外游,9月岩仓回国后,大久保才返回东京,岩仓也以休假方式软对抗。10月14日、15日召开的阁议上,西乡派态度强硬。反对派则一口气说出七大理由反对:

第一,(自天皇)亲政以来,百度更革,士民失业者多,或误会命令,或怀疑增税,稍有变动,则不免流血。这个时候征韩,只怕外不能平,内却先要乱。

第二,财政赤字问题严重,若对外战争,陷于旷日持久,自不能不加重赋敛。赋敛加重,民怨即生,纸币即须多发。纸币增发,物价即涨,外债不能不举。外债一举,则偿还无术。

第三,日本现在正处于制度变革的关键时刻,谋国富,图兵强,收效均当在数年之后。现在征韩,百事势须终止,前功尽弃。

第四,对外贸易存在进口超过出口的问题,此时对外开战,“使壮丁役于外,老弱困于内”,国内经济只能更糟,何况还要自外国购置船舰兵器,必将陷入“上下困顿”的局面。

第五,外国可虞者,首推俄国,彼有南进之意,为天下所熟知,今若与朝鲜交兵,是不啻鹬蚌相争,予俄国以渔翁之利。

第六,次于俄国者为英国。我国负英国之债已多,若不能偿还之,彼必以此为口实,干预我内政,沦我而为印度之续。

第七,我国与各国所订之条约,不能获得对等之地位。如英法两国悍然驻兵于我地,视我如属国,然我不以此为耻,反责朝鲜之无礼,是忍大而不忍小,察远而不察近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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