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与金鱼(2)

2013年10月,卫东的职业生涯即将结束。退休前三个月,他向党组正式写信,明确表态不必考虑他的留任,其中一个重要的理由,就是想调整心态写一些想写的作品。

长篇小说《大江东去》像一个弃儿,重新进入我们的视野。

经过反复推敲,我们拟定了6万字的写作提纲,这个提纲彻底摆脱了报告文学的框架,除了几个基本事件,人物关系与矛盾冲突基本为作者虚构。为了赶时间,采取了流水线式的工作方式,即新京完成几章,卫东改写几章,前后历时近一年。这一稿,新京完成了77万字。在此基础上,卫东删去48万字,新增写了近44万字,对小说的结构、人物关系、故事走向,逻辑链条重新做了梳理与调整,拟定了《江河水》的书名及各章节题目,并对全书的文字做了润色与敲定。最后的成书是73万字。

在写作过程中,我们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怎样编织一个好故事。

阿成兄认为优秀的小说家应该是一个老练的诱惑者。因为阅读的源头是消遣,在消遣时被震撼、被感动,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这应该是经典小说的基本特征之一。他在这里强调的其实就是小说的故事性。很久以来,在文学界就流行一种说法:故事性一强,文学性就掉档。其实,故事应该是小说的基本层面。雨果在《论司格特》一文中,对书信体小说、叙述体小说的缺陷加以分析后,提出了戏剧式小说的概念,就是在小说中适当运用一些戏剧描绘的技巧。他认为小说不是别的,而是有时由于思想,有时由于心灵而超出了舞台比例的戏剧。亚里士多德讲悲剧的时候,也认为故事情节是第一位的,人物是第二位的。即便是把艺术的形式、方法和技巧看得高于思想价值的纳博科夫,在《优秀读者与优秀作家》一文中提到,“从三个方面看待一个作家:他是讲故事的人,教育家和魔法师”,同样把“讲故事的人”放在了第一个层面。一般而言,在一部戏剧或一篇小说中,故事情节是框架,人物在具体情节中活动、碰撞,展示出自身的道德和气质特征。在现实主义小说中,人物和环境的原生态被格外看重,但依然经常用故事来推动情节、刻画人物、表达意向。自然,情节淡化的叙事作品中不乏美学价值不菲之作,如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蒲宁的《阿尔谢尼耶夫的一生》等等。即便如此,在中国他们也是被小众欣赏。诚如《海浪》的作者伍尔芙所承认的那样,她说乔伊斯和她自己的意识流小说,只是零星的生活札记,无法与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相比。相反,具有很强的故事性和史诗品格,为大众所喜闻乐见的经典传世之作却是不胜枚举。

生活本身常常不具有足够的戏剧性,这就要求写作者调动自己的生活经验,依据生活的纹理与逻辑,对生活加以提高和想象。《江河水》中描写的几大事件,沉船、改革、抗洪、上市,在生活中都曾真实发生,只是单独存在,没有形成完整的情节和逻辑链条,像散落在地未经打磨的珠子。为了把它们连缀在一起,我们把东江港改革成败做为一条主线贯穿始终;同时,又精心设计了悬念迭生的副线:围绕方秋萍之死而展开的文物走私与商业间谍案。这并非凭空杜撰,江河的原型曾在公安局任职,并参与破获过多起大案。不过,这两条线索若平行推进,小说就成了两张皮,必须把它们紧紧扭结在一起,让它们成为情节和人物命运发展的内在推动力。

为了使小说更加好看,人物的心路历程得到更充分的展示,我们还设计了江河与徐小惠、卢茜、刘希娅和丁薇薇的情感线,既使人物关系得到进一步沟联,也使人物命运更为曲折坎坷。由这一情感线索辐射出的人物关系,又引发了更为复杂的矛盾纠葛,使小说的故事性得到了极大强化。

完整的故事框架有了,接下来是怎样塑造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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