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暴力史》打破了 9·11之后美国可以通过抨击国外来重新树立起内部已经动摇的信心的美梦。相反,这部电影展现了被撕下伪装标签后就开始暴露出暴力倾向的“完美”的美国家庭总会存在,而这实际上也带来了一种“完美”的可能性。电影开始于两名歹徒从一个乡村旅馆退房时谋杀前台人员,他们对待这种行为的态度就像退还钥匙一样不以为意。柯南伯格为了在影片中突出他们的残忍本性,让这场暴力过程发生在幕后(只显示结果),而呈现给受众的则是两个歹徒开车缓缓驶出停车场并抱怨炎热的天气这一场景。柯南伯格的这种拍摄方式让电影的开场在长达四分半钟的时间内营造出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当暴力最终出现在大银幕上时,这一幕让观众们无法承受——在尸体横陈的旅店办公室,一个打手掏出了他的枪并指向了抱着洋娃娃呜咽的小女孩。柯南伯格把画面从枪响声切换到了另一个在噩梦中尖叫着醒来的小女孩,但受众在心理上依然延续着上一个场景的恐惧。我们告诉自己,也许这家汽车旅馆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并企盼它赶快消失。事实上,当这个新出场的小女孩莎拉的父亲汤姆、母亲艾迪和十几岁的哥哥杰克一起安慰她时,我们开始相信他们告诉她的话——世上没有能够在光照下不显示阴影的怪物。但是,影片《暴力史》告诉我们的结论是,这种怪物是存在的,而且不仅仅以旅店里那种非常真实的歹徒的形式出现。实际上,这种怪物已经存在并且就在这间温馨的房间里,在莎拉的身边,并且正在告诉她不要感到害怕。
事实上,汤姆过去曾是费城的一名暴徒,名叫乔伊·丘萨克,如今他改名换姓,莎拉的家庭正建立在已被时间掩盖的暴力基础之上。当过去的生活在现实中被唤醒之后,汤姆的家庭必须面对它从不知道的暴力史,而且更加具有毁灭性的是,在一定程度上,这是一种无论怎样都隐藏或深埋的意识,它都不可否认曾经的存在。当汤姆变成或者说恢复他乔伊·丘萨克的身份之时,他的家人开始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定位自己——杰克狠狠地袭击了学校里的流氓,而艾迪则以最亲密的方式进入到了汤姆的黑暗面之中(她只与乔伊发生性关系,而不是名义上的汤姆,并用她作为一名律师的影响力来掩盖乔伊的罪恶过去,而不是将其揭发出来)。在电影进行到令人震惊的结局中,汤姆或者说乔伊结束了又一轮掩盖过去的杀戮,他回到家里参加家庭聚餐,甚至此时的莎拉都似乎被这个暴力史所改变了。艾迪和杰克停在原地静静不动,莎拉起身帮父亲把餐盘放到餐桌上。只是,当她在餐盘旁放置银器时,她把刀子的方向放错了——刀子朝向了她的父亲而不是背向他。在这种新的直觉下,在这种伴随着暴力对亲密关系的新定位下,在这种过去把怪兽当作幻象不予理会而现在成为常态的意识下,这个家庭还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吗?遗憾的是,柯南伯格没能给出这个问题一个明确的答案。在电影最后一幕当中,汤姆绝望地看着艾迪,在这个曾经熟悉但现在却完全令人困惑的环境下,他到底是谁,他在等待着她的表态。而艾迪转身的镜头最终再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