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时候:《颤栗航班93》的时间传奇(9)

但是,为什么我们的观众会心甘情愿地退居到那个令人困惑的、介于无知和常识之间的早晨呢?茨维坦·托多洛夫认为,传奇中的英雄就如同介于无知和常识之间的含混,因为英雄的征途常常开始于“一个与我们世界无二的世界之中,一个我们所熟知的世界当中……但是,这个世界却发生了无法用我们所熟知的规律去进行解释的奇异事件”。那个英雄不得不判断,这个事件到底“只是一个错觉……这个世界的规则还在照常运作”,还是这个事件已经“确确实实发生了,它是现实当中的一部分,而且这个现实受控于不为人所知的规则”。托多洛夫说,当英雄做出判断时:“传奇就具有了某种神秘或是奇妙的色彩”,因为传奇本身由一段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时期所组成,在这个时间段里,“由于发生了超自然的现象,人们无法用已知的自然法则去进行合理的解释,从而经历了巨大的迷惘与犹豫。”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对于不了解劫机者的生长环境、宗教和语言的观众来说,影片《颤栗航班93》的开头中所描绘的劫机者的计划宛如天书一般难以理解。此后,我们又将面临另外一个问题,即是否能够为劫机者的计划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也可能是他们受到了一种违反我们“自然法则”的意识形态所支配。这两种可能性都令人惴惴不安。前一种可能性要求我们强调劫机密谋的罪恶性一面:世贸双塔象征着美国的经济实力,而劫机者则代表着其他国家腐蚀性的恶势力;而第二种可能性,在我们的生活当中,有一群看起来和我们毫无二致的人,他们像我们一样穿着Polo衫、买机票、刮胡子、租车、说英语,可是在他们的心中却暗藏着对他们目前生活方式可怖的仇恨。这群人要么跟我们是同一种族,但只不过是成长的环境不同罢了,要么他们就从根本上与我们迥然相异,差别之巨大足以颠覆目前这个世界赖以运转的基本法则。后9·11世界必须至少部分承认这两种可能性,但是在9·11事发的当天上午,人们无暇做出判断,因为他们就像影片《颤栗航班93》里的剧中人物一样,因“什么”将要发生的问题焦头烂额,无暇思考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或者它们是“怎样”发生的等一系列问题。如果说劫机者处在“现在”,那么空中管制人员和军队指挥官则会因为事件发生得“太快”而惊慌失措,而电影观众则会因为早已知道事情的经过,而觉得电影进展得“太晚了”,它们甚至会觉得无聊,因为只有在电影中的乘客们身处现在时,只有这样,在受众的体验当中,一切行动才皆有可能发生,任何理性的分析都还不可能进行。影片《颤栗航班93》通过让观众体验了一场经典的国家灾难——用登比的话说就是“事件的接踵而至”,从而引导观众们经历了一次现实生活中还未实现的情感宣泄。同时,影片还释放了我们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欲望,那就是我们十分想尝试去了解到底是什么促成了9·11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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