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影片《科洛弗档案》只是将曼哈顿下城作为特效的背景,但在影片《桑树街》中却表现出了很多当地的酒吧、街道,以及亲切的日常生活的镜头。但是,在这风平浪静的表面背后,创伤之后紧张性的精神障碍氛围却暗流汹涌。在喧闹的飞机引擎中,人群停滞,镜头停留在低空飞行的直升机和蓝天上,这些都已成为9·11的常用象征(9·11后许多人都把这些景象跟当天发生的恐怖袭击联系起来)。老鼠们引起的传染病从哈林区向南蔓延,媒体报道随时更新疫情,灾情与9·11当天的情况也出奇地相似:首先,受到老鼠攻击的一路地铁停止运行,然后整个地铁系统停止服务,乘客们被要求步行回家;当警戒值升为“红色”时,罗斯福路被关闭,隧道被封锁,国家防卫队在新泽西和史丹顿岛集合,整个曼哈顿被隔离。电视台最终失去了信号,广播上有人质疑:“现在摆在国家和当地官员面前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应急措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信息传递得如此之慢?”
影片《桑树街》中的大部分角色不仅经历了9·11,而且他们还经历了许多其他的历史或个人的创伤。一位老人是二战老兵,另一位是越战老兵,他们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进行活动。克拉奇的女儿凯西正在从伊拉克战场返乡的途中。电影只表现了她的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但是她的经历却未被提及。其他人物包括一位单身妈妈和她正值少年的儿子,以及克拉奇的黑人同性恋室友等。这些多层次的故事营造了一个复杂的叙事,真实的历史创伤与虚构的创伤(老鼠疫情)结合在一起,或者,正如哈伯斯塔姆在描述《沉默的羔羊》时所说的那样,“离奇的恐怖与日常的恐怖携手并进”。
公寓成了恐怖电影的经典布景,“鬼屋”一词深入人心。鼠疫向下城蔓延,凯西一路向家中狂奔,从哈林区往南,横穿中央公园,一路向她父亲居住的桑树街的公寓里跑去。公寓里已经挤满了嗜血的患鼠疫的僵尸。一个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是僵尸们正在一个酒吧里袭击、争食人类。电影着重表现了僵尸们吞食人肉的动作,以及他们在咀嚼时发出的声音。
经过一个漫长而又血腥的夜晚之后,幸存者只剩下了克拉奇、凯西和那个正值少年的儿子。他们爬上楼顶,在那里跟僵尸们血战。克拉奇的室友已经变成了僵尸,他袭击克拉奇并咬到了他的脖子,从而感染了克拉奇。克拉奇死死抓住室友,和他一起从楼上摔了下来。镜头定格在他们跌落在人行道上的尸体。就在这时,一群看起来似乎像是政府军的人冲上楼顶,逮捕了那个男孩,并用一支皮下注射的针管射中了凯西的胸部。这个场景也是在向《活死人之夜》致敬,这部恐怖电影的经典之作被查尔斯·德里称之为“最冷酷的恐怖电影,哪怕连最微小的希望都没有”。不同于传统9·11电影里消防队员和警官们“及时雨”的形象,影片《桑树街》将长官们塑造成无能的恶棍,正如《活死人之夜》当中民防团的白人射杀了黑人幸存者一样,他们的举动甚至比僵尸们还要罪恶万倍。在《桑树街》的最后一分钟,凯西踉跄了几下,最终从楼顶上摔了下来。她手中的一条围巾飘落到她父亲和黑人室友的尸体上。影片的最后一个镜头定格在了人行道上被鲜血围绕的尸体们。
当然,最后这个场景并非是直接模仿从世贸双塔跳楼的人们,而是如亚当·温斯坦所说,这是一个“有寓意的瞬间”:“电影、观众和历史三者之间震撼冲击,物理空间和历史时间被破坏、对置、扭曲。”《桑树街》并非是一部关于9·11的电影,影片只是将故事置于一个宏大的文化暴力背景之中,从战争到租借抗议再到患鼠疫的僵尸。如果我们联想到电影开场时是如何暗示9·11的,那么我们就会发现,电影的结尾呼应了开头,并且让人身暴力成了故事的一部分。我们从三场战争(二战、越战和伊拉克战争)的老兵身上看到了暴力,从被僵尸袭击的人们身上看到了暴力,最后,我们从楼上跌落的人们身上也看到了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