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鸢信(1)

“……够了!你离我远些!”连长安实在忍无可忍,转头向扎格尔咆哮。若不是怕收拾起来太麻烦,她真想把手里抱着的几大包药材通通扣在他脑袋上算了!

千错万错,她就错在那日不该鬼迷心窍。她也确实没料到,古里古怪的陈郎中竟会当真掏银子把扎格尔给买了回来!到了这间名唤麒麟堂的医馆足有五日,他不住纠缠,她焦头烂额。

这郎中陈静的确是廷尉府的医官,每日里都要带着侍药的童儿出入几次那栋有着厚厚高墙的神秘府邸。他知道她必然有着她的秘密,否则也不会平白招了个大活人回来——可他却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问,只交代了一大堆血竭红花青黛牛黄之类叫她费心炮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趁那陈大夫出门,连长安偷偷翻过他的医书,这些药,要么活血化瘀,要么清热解毒,且数量之大,足够治疗三四十个人了。

三四十名伤患之中,总不会连一个白莲乱党都没有吧?

过程虽然彻底脱离了她的计划,但结果却比她想象的还好。偌大的一间麒麟堂里除了几个洒扫小厮朝来夕去之外,只那郎中陈静与他随身的药童二人,一个老一个小,她就不信自己半点儿机会都没有。只是……麻烦的还是那扎格尔。

想起他,连长安便要苦笑,按理说他与她的重逢,当真是上天安排给她的助力。可……难不成叫她去施美人计?纵然理智判断,这的确是目前身单力薄的自己最可行的方法,但……他若是虚情假意只贪恋她的皮相倒也罢了,话说开来公平交易,那实在也没什么。可他对她……该是有三分真心的吧?想起那一夜扎格尔在身后声嘶力竭的呼喊,想起他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面目全非的自己,连长安只觉心中一软、心中一痛,这些盘算登时便烟消云散了。

这世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交换,包括名声,包括身体,总不过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罢了,可……唯独除了“真心”二字。否则,自己的所作所为与那玉京龙椅上的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扎格尔,总是令她心烦意乱心浮气躁……心乱……如麻。

陈静安排给扎格尔的工作都是些劈柴担水之类的粗活——特别是担水,也不知为什么,这医馆每天都要用许多水,檐下一排五个大缸清晨装满,当天午夜便空空如也。不过,这个也难不住扎格尔,他有的是力气,一趟一趟从后园的井口走到侧厢房的屋后,他倒不觉得什么,反而是连长安每每隔窗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听见他音调怪异却总是兴高采烈的歌谣,手里的戥子便拿捏不住,叮叮当当乱响。

何况,他一干完活,总是顺理成章地跑来后堂,黏着炮制药材的她,再也不肯走了。

她对他装聋作哑,没有用。

她对他怒目而视,还是没有用。

她直截了当冷着脸告诉他,“你走远些,碍着我做事了!”他便真的走远了——后退小小一步,然后笑着答:“没关系,你做你的,我不烦你。”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连长安真的觉得,这笑容让她莫名焦躁莫名愤怒,她实在见不得!

“够了!”于是她向他怒吼,“整日里围着一个女人的裙子转,你羞不羞?”

这话但凡说给哪个男人听,都要臊掉半张面皮的,可谁料扎格尔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有什么!长安你不知道,其实你这脾性算不得什么。我还记得小时候听赫雅朵说,当年车犁叔叔看上额仑娘的时候,那可是吃了大苦头的。额仑娘那脾气,你不晓得,当真提起鞭子便要见血……啧啧,上次车犁叔叔还给我看他肩膀上的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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