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3)

“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宣佑帝剑眉斜飞,如电的双眼隔着内书房氤氲香气,直落在她的身上。

莫名地,连长安竟隐隐觉得不祥,仿佛走夜路的人来到悬崖边,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察觉到忽然狂乱的风。可……正因为看不见,尽管心中惴惴,依然还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只有一步一步踏过去。

关心则乱。瞧这大张旗鼓的阵势,她连神色都变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径直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好端端的吗?”

宣佑帝只是微笑,笑容如刀。

背向她那人终于将银针尽数取下,回身见礼,“臣太医院博士商轶叩见皇后娘娘,圣体为重,恕臣礼数不周。”

“无妨,商供奉。不知皇上……”

商轶稳稳回禀,“请娘娘放心,今年时气忒寒,夜里万岁右臂着了风,虽无大碍,但为着江山社稷,还是谨慎为要。”

慕容澈适时颔首赞许,“商供奉是海内针灸第一。”

商轶立刻敛容道:“陛下谬赞,海内岐黄名手不知凡几,臣万不敢当。”

原来是小小风寒。连长安见如此,高悬的心落下,笑了。

商轶极知趣,收拾了针药医箱,忙忙退下。慕容澈将衣裳胡乱拉起,可领口却懒得扣紧,兀自敞着。连长安趋步向前,见他没有唤人的意思,只望着自己,脸上微微一红,便大胆伸出手去,替他整理。

宣佑帝忽然抬腕按住她的柔荑。

连长安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只得垂着头,低声岔开话题,“那么多针……确实没大碍吧?”

慕容澈笑道:“是你害的,还来问我?怎么?你巴不得我从此得了绝症,好做太后娘娘?”

这是什么话!连长安大惊,猛地抬起眼。

她还没缓过劲儿来,却听宣佑帝续道:“昨夜被你枕得实在酸了,可疼了一天呢。你倒说说,朕该怎么罚你?”

连长安这才知道原来是调笑,又是羞又是气,一厢恼他出言无状,一厢责怪自己不该胡思乱想——难道真的是清冷日子过怕了吗?明明这么幸福,为什么依然觉得如履薄冰,总是患得患失呢?

慕容澈见她粉脸涨得通红,猛地大笑起来,直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过来了?”

连长安偎在他怀中,双手酥软,衮袍上的东珠纽结又盘得极紧,好半天也系不上一粒。此时听了这一问,瞬时如梦方醒,想起自己原先来意,慌忙挣开他的臂膀,叫起来:“不好,可要晚了!”

慕容澈犹在笑,“晚什么?朕是皇帝,叫他们等!”

他不待她反对,吻已落下去。细细地、缓缓地勾勒她的唇,那认真到几近虔诚的态度,就像是浸过水的毫尖蘸一点儿朱砂墨缓缓拖在宣纸上,就像是灵感泉涌的画师屏住呼吸,落于雪白长卷的最初一笔。

房内氤氲愈浓,连带着他口唇间也散发出一阵奇诡甜腥,连长安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软,全部抗拒都被那腻腻的味道锁紧,拽着她不住向下陷。

“让他们等吧,朕不急。”宣佑帝揽住她的腰,将脸贴在她鬓边,低声重复——像是讲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这定会是他们一辈子也难忘的欢宴,等等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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