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从X5的后箱拎出一个枕头一样胀鼓鼓的LV手袋,在家瑾眼前晃两下说:“我们现在只要这个,还不要你的命。你趁早离她远点儿!”
家瑾当然明白“她”是指LV手袋的主人奥尔加。昨天上午看篮球的时候,奥尔加怕安检太严,抱着大手袋进不去,就把手袋留在他车里了。球赛后他思绪万千,与奥尔加道别时竟然没注意她是否拿走了那个手袋。
络腮胡放开家瑾,对他狠狠地伸出一根壮硕的中指。家瑾捂着脖子大口喘息,心里虽然窝囊,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然而事情突然发生了转机。络腮胡尾随刺青走向克莱斯勒,正要拉开车门,两辆黑色奥迪一前一后闪现、刹车,挡住了克莱斯勒的去路。四个精干的中国男人从奥迪车上跳下来,虽然都身穿不同颜色的便装夹克,但从他们下车、潜行以及举枪瞄准的身手看来,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
家瑾从刺青与络腮胡交换的几句短促的俄语中听出了他们负隅顽抗的企图,但便装夹克们瞬间布下的手枪射程,覆盖面与精确度都完全排除了俄国人实施任何抵御或逃跑策略的可能。晃眼之间,刺青和络腮胡缓缓举起了双手,奥尔加的手袋“啪”一声落在水泥地上。
几个停车场保安跑过来,那四人中穿深蓝夹克的摆手让他们靠边,又扬出证件说:“公安!”声音洪亮如钟。
这一切发生得那样迅捷,家瑾目不暇接。事后回想起来,才意识到大概他的X5被俄罗斯男人的克莱斯勒跟踪,而公安的奥迪跟踪克莱斯勒,可能早在X5被克莱斯勒堵截之前就潜入了停车场,暗中观测事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让家瑾不解的是,当另外三位公安向刺青和络腮胡围拢的时候,蓝夹克却举着手枪向他走来。“把手举起来!”蓝夹克用英文喝道。
“可我是中国人!”家瑾用中文喊,迷惑地摇头,双手却不得不举起来。枪口对着他的鼻尖,他对枪口的威胁终于有了切身体会:一个小小的圆孔,因为中心的空,本身就无限地未知,又因为连着枪膛、扳机,连着持枪者的食指,食指听从持枪者大脑的指挥。他不能透视蓝夹克的大脑,而蓝夹克的脸——一张不是因为年龄而是因为经验而老成的脸——他从蓝夹克脸上找不出任何推理的依据。小小的圆孔因黑不见底、深不可测,生出一股倒吸的阴风,家瑾体内的细胞都像被人拎着脖子提到了皮肤表层。
“喊什么?中国人也有好坏之分!”枪口又抵到家瑾胸膛,凝聚在皮肤表层的细胞集体一震,簌簌散落。蓝夹克上下拍打家瑾的身体,确定他没有武器后,把他的双手反铐起来。
冷硬的镣铐嵌进手腕那一瞬,家瑾在美国累积的公民意识猛然复苏。“你们凭什么抓我?”他愤然责问。
蓝夹克不回答,把家瑾推进奥迪后座。家瑾挣扎,用英语说:“你们凭什么抓一个美国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