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上,几杯酒下肚,如同注入了热动力,升腾起热浪,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郑介东找准时机,开始讲他那个屡试不爽的段子。
“我们集团的主打产品大力参,壮阳效果奇佳。喏,就是这个品种。”说着,他扬起的手上变戏法一样多了一盒精致的大力参,晃了晃那开了一面透明天窗的条形盒子,接着说,“我有一次把这人参放进锅里煮面条,你们猜,怎么样?”
郑介东讲到这里停顿下来,用诡秘的眼神扫视着围在餐桌旁的十几位老同学,他的目光还在几位女同学脸上顿了顿,嘴角略有些上翘。
大家都显出努力思索的样子,典宏伟淡淡笑了笑,他听郑介东讲过这个段子,当然知道这小子是在卖关子。他相信在座有一半人也听过,但大家像商量好一样,谁也不说破,不说破就是厚道,就是捧场。试想,谁愿意遇到这种情况:读一本侦探小说,正看到紧要处,先前的读者在一个隐藏很深的名字下画了横杠,或者加了个旁注“就是他”。不加杠线,不加旁注也就罢了,大家还能拿出佯装不知苦苦思索的表情。看来,郑介东在这次校庆活动中,又要赢得更多面子,赚得足够的知名度了。
上大学时,郑介东在他们这个特产班绝对没有今天的风光。全班30名学生,29名正常毕业,得了学士学位,只有他是肄业。在特产班,他太平常,平常得经常被忽略、被省去、被遗忘。就像他的相貌一样,一副大众脸,大众的嘴,大众的鼻子大众的眼,这些大众的五官又很大众地搭配在一起。大众可不是平均,不是匀称,而是一般般,是掉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郑介东的身高也挺大众的,大众应该是中等个吧,可上大学时在大家的印象里他连中等个都不是,那时他总是缺少水分般地缩着身子,看着就不显个,也没个精气神。甚至他在班级里也不落后和捣乱,他就是没特点,没特点是他的特点。可是,就是这么个没特点的肄业生,20年后已是数千万资产的集团老板了。瞧他现在神采飞扬挥洒自如的样子,个子仿佛也长高了,人也长开了,这下特点也明显了,都是钱垫底啊,谁还能找到他过去的影子。
同学们的目光还聚焦在郑介东的脸上,他终于说出了答案:“那面条根根立了起来!”
“哇”,包房内爆出一阵近乎夸张的笑声。这个段子悟出后能一下子笑喷出来,正可以显示笑者的聪明。幽默是什么?幽默就是聪明人自我认可和被人认可的过程,谁不愿意自己是聪明人呢。当然,已经知道答案仍在大笑的算是另一种聪明。真是同班同学,又都聪明到了一块,不论是哪样的聪明。
在大家哄笑的同时,典宏伟还看到坐在他正对面的女同学肖枚轻移手心掩着嘴,试图要做出害羞的样子,但她转脸又放弃了这个努力,坦然地和大家笑成一片。典宏伟想,这就对了,都四十多岁的孩子妈了,这么个有点淡黄的小段子,还不至于做出姑娘般的害羞状吧。典宏伟还知道,包袱没抖完。果然,郑介东站了起来,晃着身子对着一个汤盆比划着,他显然是把那汤盆比量成锅了,“我一看,不得了,就拿锅盖盖。”他做着手忙脚乱往那汤盆盖锅盖的动作,双手很有弹性地往下按,闭着嘴鼓着腮,竟真的把脸憋得通红,然后缓了口气,又举起那并不存在的锅盖,扬起来问大家:“你们猜,锅盖怎么样了?”
“怎么样?”
大家又都做出想知道答案的样子,不论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嗨!锅盖成笊篱了!”
酒桌上闹出了气氛,同学们共同打造出秀场,这是典宏伟愿意看到的,他有了完成任务的把握。今晚,他是受已退休的第一届特产班老班主任金教授的委托,在母校对面的这个金佰川饭店,召集省农学院40年校庆特产班20年班庆的筹备会。他把十来个对校庆比较积极的老同学召集在一起,提前做一些准备,最终还要找一个做东的,就是出钱的,从今天郑介东的表现看,是非他莫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