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祁韵士又受命担任国史馆纂修官。他接任后,即通核立传体制,凡是内外蒙古加上卫拉特蒙古200余旗以及西藏、新疆维吾尔王公,都应该立传。这对于当时只有32岁的祁韵士来说,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他对于疆域、山川、形胜、古人爵里、姓氏都很透彻,加上在翰林院刻苦学习和虚心求教,很快达到了熟练阅读和翻译满文的水平。他从满文档案入手,在满落灰尘的故纸中悉心翻阅检索,潜心理出头绪,按部落立传,对照地图,再以理藩院所存在的各部落的世谱核准订正。为了详述蒙古各部历史与现状,他又撰写出了《皇朝藩部要略》二十二卷。所以说,祁韵士编撰少数民族史地有开创之功,他的著作对后来的《清史稿》中的藩部编撰起了重要的作用。
祁韵士可谓“三十而立”之人,29岁考中进士不久,便为翰林院编修,32岁时任国史馆纂修官,编纂《蒙古回部王公表传》一书,历时8年。这是一部享誉国内外,很有价值的民族历史著作。嘉庆年间,他因揭露和鞭挞了官场的贪污舞弊之风,成为和珅为首的官僚们的眼中钉。所以,他在仕途上屡屡受挫,直到40岁才补受右坊中允,也就是个正六品的官。一年以后改补户部主事,没有升官,还是正六品,属于“平调”。
嘉庆六年,祁韵士成了正五品的郎中,监督宝泉局。宝泉局就是铸币局,是制作铜钱的地方,内设铜库、钱库。“监督”就是宝泉局的“一把手”,官不大,权不小。按照宝泉局的惯例,交卸铜货时,只要看账本子就行了,而实际的库存,另外再定时间进行盘点。这就有了大漏洞,长此以往,必定造成亏空。祁韵士大概是个书呆子,他到了任上,不了解上述情况,因此,在与前任交接的时候,也就按惯例办理。嘉庆九年,上级来人检查铜货,发现亏铜很多。这可是大事儿,历任监督全都被逮捕法办,祁韵士当然也在其中,被定为死罪。
当时,朝中的大臣都很钦佩祁韵士的学问和品德,而且也知道他是被冤枉的,所以都向皇帝建议免除祁韵士的死罪。皇帝当然也了解祁韵士这个人,于是,就落得个爱惜人才的美名,将祁韵士遣戍伊犁3年。
祁韵士在接到圣旨的一天后就踏上了戍途。从生命的高峰一下滑落到谷底,这对祁韵士来说,当然是一次重大的失落。可他失落的只是一顶乌纱帽和由此带来的荣华富贵,他的学识,他的才华,不仅没有失落,反而因此而得到升华。祁韵士并没有悲观失望,听凭命运的摆布,遣戍新疆的经历,反而使他有了亲躬神往已久的西部大地,亲自了解西北边陲的机会。一路上,祁韵士一改“不好为诗”的习惯,几乎是“无日不作诗”,以解旅程之忧,以记沿途之见。
他在《万里行程记》篇首写道:“西戍之役,余以乙丑二月十八日自京师启行,阅时六月,至七月十七日,始抵伊江。时经一百七十余日,路经一万七百余里,所见山川城堡、名胜古迹、人物风俗及塞外烟墩沙磺,一切可异可怖之状。无不周览遍历,系于心目。每憩息旅舍,随手疏记,投行箧中,时日既久,积累遂多,亦自不置记忆矣。抵戍后,暇日无事,或愁风苦雨,独坐无聊,偶拣零缣碎片,集而省阅,以寄情怀;略加编辗,遂尔成篇。”字里行间,哪有一点发配之人的愁绪伤感,全然是一个专家学者的勤奋与刻苦。
祁韵士一进入新疆,处处感到新奇。他在鄯善连木沁见到坎儿井,就写道:“石罅中突吐一泉,稍北又有一溪从深林内涌出,汇合桥畔,淙淙振响,上有万柳阴云为之庇幂,炎天酷热,顿极清凉。时看人头嗥嗥,妇子嬉嬉,饮马捣衣,往来不绝,别有天地。”
来到炎热的吐鲁番,他记述:“所产棉花遍野,葡萄蔓地而生,不须架引,绿者无核最佳。甜瓜极妙,以皮瓤纯绿为上。”
祁韵士所记的达坂城是这样的:“逾岭迤逦出山,远见水草盈目,雪山横亘北面,数峰插天,云气缭绕于下,晨日东升,射照璀璨,烂然如银,诚大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