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东地区的政治和社会发展已经进入了一个新时代。当然,政权变动的国家一定会经过一段调整期,贫穷、落后、贪污等现象也会持续相当一段时间。
然而,改变的时机毕竟出现了。最近的政治动荡既反映各国的内部矛盾,也有大国博弈的因素,更表现出各地单纯的百姓冀求通过变革获得美好生活的愿望。许多人已在自觉或不自觉的行动中做出了抉择。大中东地区的伊斯兰国家在未来几年里选择何种政治及社会的发展道路,将是影响本世纪全球政治格局的重要因素。
两个困难的选择
对所有大中东国家来说,它们的领土和人口组成是由一百多年前的大国角力所决定的,本地区的人民没有机会参与。
今天,不少国家的人民正在用游行、呐喊和石块表达自己的意志。摆在他们面前的两个现实问题是:政治如何民主化?国家应否世俗化?对不同国家来说,可供选择的空间很不相同。
先说政治民主化。民主的真谛是人民有权利选择并监督政府,目的是寻求幸福生活。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大量受过教育并且具有公民意识的人民,即使有选举的程序,也不会达至平等而有效的参与,因此选民也难以通过投票得到幸福生活。此外,截然相左的国家认同和严重的民族、宗教冲突,很难以投票解决。否则,英国何至于长期遭受爱尔兰共和军的恐怖袭击?不幸的是,大中东地区的国家多数都有民族和宗教冲突,因而,它们民主化的选择空间就颇受限制。
譬如说,库尔德族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传统,也有固定的居住区域。20世纪初的地缘政治使库尔德人的居住区域分别属于土耳其、伊朗、伊拉克和叙利亚。多数的库尔德人想要有自己的国家,但他们无法靠投票达成这个目的。而土耳其和伊朗等国也不可能以推行民主来解决它们的“库尔德”问题。
在波斯湾西部的岛国巴林素有“中东香港”之称。巴林的王室是18世纪从阿拉伯半岛迁移到岛上的逊尼派穆斯林。他们赶走了属于什叶派的波斯卡加(Qajar)王朝,垄断了收入丰厚的珍珠业。19世纪,巴林成为英国的保护国。1932年,巴林打出阿拉伯世界的第一口油井,改变了整个阿拉伯半岛的战略地位。巴林人口的四分之三是什叶派,十年前开始实行君主立宪制度,但一切大权仍然在国王家庭手中。最近巴林政府出动军队镇压示威,死伤不少;示威平定后,政府解雇了许多人,进行“秋后算账”,然而这不但没有受到西方国家的谴责,反而得到沙特阿拉伯的强力支持。就现实力量的对比来看,只要西方不把对付卡扎菲的办法用来对付巴林王室,巴林人民的实际选择就非常有限。
再说国家世俗化。这是法国大革命之后出现的概念,即公民可以有信仰自由,但国家不可遵奉任何宗教。在伊斯兰国家,政教分离是一个极难解决的课题。由于先知穆罕默德的教导,不少伊斯兰学者认为,国家世俗化等于是背弃伊斯兰传统。
奥斯曼帝国末期,帝国内部以基督教徒为主的地区(如希腊)纷纷在列强支持下独立。在帝国大厦将倾之际,奥斯曼上层借苏丹兼任哈里发的理由,鼓吹“泛伊斯兰主义(Pan-Islamism)”,企图以宗教来维系帝国境内的穆斯林人口,尤其是在英、法鼓动下日益离心的阿拉伯人。奥斯曼帝国崩溃后,土耳其共和国废除苏丹制度,解散苏非教团,由政府管理宗教寺院和财产,以世俗法律替代伊斯兰教法。八十多年来,世俗主义在很大比例的土耳其人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烙印;他们虽然与伊斯兰主义者经常宣辩,但几乎没有共同语言。黎巴嫩、叙利亚、伊拉克和埃及都是世俗化政权,其中一个原因是它们国内都有大量基督教徒;而它们早期的领导人也都提倡包括基督教徒在内的阿拉伯民族主义(Arab National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