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布埃尔的薰衣草(5)

七月。“巴黎人洗衣房”。我再次见到夏布埃尔,薰衣草气味的混血青年。

这一次,我为他的产品拍广告册页。

薰衣草在秋千上。

房间完全黑暗。闪光灯触发。

夏布埃尔的瞳孔是一次次强烈短暂的紫色寂静。他被忧郁淹没。没有人知道。他渴望别的生活。他的野兽向着紫色之外的颜色逃亡。向着薰衣草之外的植物逃亡。向着这块土地之外的土地逃亡。可一切完美。白房子、大地、收获、母亲、苏。他想着别处。他想是海。他为香皂起的名字。寒冷的外海。可他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因为他拥有幸福。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离开。 别处是什么。海是什么。他的野兽不断地醒来。他就忧郁。他一个人。这与一切无关,这是他的忧郁。

此时,在芒果镇,在一条道路与薰衣草田的边界。

苏一个人。手指缠着一双小舞鞋干净的带子。她看着一次新收获到来。她看着道路的尽头。等待红色卡车和她的混血青年。她从未如此期待一条道路。一阵车声。水岸市场正有歌声。那琴弦的长音刚刚穿过她的名字。九月的婚期就在艾米莉的日历上。那个数字里的阳光照着一切。一辆校车经过。孩子向她挥手。她挥着舞鞋。

她向着一株叫“下午”的薰衣草走。它是阳光雨露。它是证人。她轻声挖着沙土,一只玻璃罐子在深处。她拂去沙子,世界显现。她的面孔。行走的云。铁盖子锈蚀。打开。童年的空气。她剥开每一块糖纸和它们包裹的沙子。她就看到忧郁。夏布埃尔的忧郁。他不说的忧郁。那是什么。他说是海。是别处。海是什么。 别处有什么。她所以忧郁。在这个时候。

玻璃罐子埋回土里。她的手指弄脏了舞鞋。

车声。苏看这条道路。一个东方女孩子提着衣箱下车。走向白房子。薰衣草真的要收获了。

九月这一天。芒果镇。薰衣草农场精油作坊。

门外的雨水干了。

明天写着日本海。

一滴薰衣草油在蒸馏器的玻璃壁顶端凝聚。它开始缓慢滑行。这块玻璃上的低空——云影——田——紫色——剪刀上的阳光——花香——一条道路——她的瞳孔——坚硬的空白......

晴子注视它的缓慢。注视明天。混血青年在路上,红色卡车和答案在路上。

薰衣草油穿行歌声。

“吉卜赛人,我梦见童年,像一个吉卜赛人自由生活。我流浪过黑色沙滩,或是追逐野马。我在本子上画下西班牙山上的神秘小径。吉卜赛人,不久之后,我学着弹下了最初的吉他合弦。在没有行囊的路上,梦想着另一个国度。……”

收获季节的第一夜。在田与道路的边界。在星星与大地的边界。他唱着歌。她经过歌声。他们相遇。他说,这么晚了。她说,这么晚了。

薰衣草油穿行葡萄。

那天。罗曼果园需要帮工收葡萄。他就带着她去。他在木梯上站着。她在露水里站着。她记得那串葡萄。它完美极了。他松开手。葡萄坠落。露水坠落。一场雨。她没有接祝葡萄在地上哭泣。她捡拾碎了的颗粒。手指染成玫瑰色。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那一天,她收获了一生中最多的葡萄。

那晚。她打开衣箱。拿出机票又放回。衣箱关上。机票上留下一个葡萄的指纹。

薰衣草油穿行红色卡车。

他来,说今天不工作。他问她是否愿意一起去山里。她说好的。红色卡车穿行丘陵深处。他把她领进旷野和陌生。她开始有些害怕。他们单独在一起。他问她感觉到什么。她说,感觉一朵云的流淌,一片叶子生长的声音,昆虫的跳跃和飞翔,种子发芽的力量。她不再害怕。她说她想多呆一会儿。

薰衣草油穿行河水。

那晚收工后她去找他。她说想看看晚上的芒果河。他说他很久没有划他的木船了。在河岸的缺口他拉着她的手。木船开始漂着。芒果河星星漂着。她指着一群夜里的鱼惊叫。他用力地划桨,他们追着黑暗里的鱼群。他说跟着它们就通往大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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