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的小说一直有一种自由的品性,同时他始终在表现身体的困扰。显然,自由不只是精神和灵魂的问题,它要通过身体表现出来。《我的阴阳两界》表现了王小波相当直接的对身体压抑的批判,小说的构思十分独特,在阴阳两界的双重结构里来展开故事。生命存在的世界不只是过去与现在,而且还有阴界和阳界的区别,它们相互分离,也在不同的方位交错变异。这篇关于身体困扰的叙事也挑战了感性的限度,王小波从来不回避身体的感性存在形态,那里有困扰,有病态,有抗议,有温情。他关于身体的书写不只是突破了感性的樊篱,也是当代对身体与精神自由思考的最深刻的表达。
当代中国小说对深度与力度的追求,使“动刀”成为现实主义叙事中经常出现的一个关键动作。中国的现实主义文学叙事依赖历史暴力来建立历史正义,这一叙事传统在后革命时代发生了新的变异。在21世纪初期,现实主义美学在中国的现代主义偃旗息鼓之后重新获得正当性,底层文学重建了这一传统。压迫、反抗与悲剧性乃是革命叙事的内在辩证法,强大的历史暴力现在让位于个人的暴力性动作,“动刀”于是具有了特殊的象征意义。对这一动作的读解,不只是揭示当代小说艺术变革与自身的传统构成的内在关系,同时也显示出当代美学在感性解放的动力驱使下的必然选择。
王朔是中国八九十年代文学转型期最为重要的作家,他改变了文学写作的基本姿态和方向,在王朔之后,个人写作才成为可能。在这一意义上,当然并不是说王朔多么有本领,而是在这个历史时机,王朔无意中承担起了这样的角色,他本人的天分和生存状态也使他能担此角色。然而,沉寂了十多年的王朔,在新世纪要“王者归来”,却转向了寻求信仰和纯文学,这让文学界和媒体都猝不及防。《我的千岁寒》确实是一个十分奇特的文本,它被称为小说本身就是对当代小说变革的再度挑战,它引入禅宗的资源,并且在叙述语言方面做得相当纯粹和精致,也不乏实验性的手法夹杂其中。尽管从常规小说的趣味来评判这部小说的艺术性还让人十分踌躇,但从当代小说艺术变革的角度来看,这部小说把宗教、语言实验与当代精神的迷惘结合在一起,它的意义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