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光照(7)

何心洛被他掐得脸色发青,几乎就快窒息,挣扎间抓住秦斯扬的手便死死不肯放手,直到指甲深深地嵌进秦斯扬的手臂,那种尖锐的痛楚才将他失控的理智拉回。

秦斯扬手一松,整个人如同瞬间被抽离了所有气力般瘫坐在了地上。

何心洛则捂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用力抹掉脸上的泪:“这样,能让你心里舒服些吗?”

秦斯扬全身一震,缓缓抬头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眸子和脖子上鲜红的掐痕,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半晌才将自己的头埋在胸前,像受伤小兽般发出低低的哀鸣。

“没事了,哭出来就没事了。”何心洛说着,略显笨拙地轻拍着秦斯扬的背。

有迟缓的脚步从门外挪移而来,来人到了门边良久才低哑地唤道:“斯扬。”

“爹!”何心洛见到何德勉出现,连忙吸了吸鼻子,“大夫不是说你要乖乖睡在床上吗?”

何德勉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秦斯扬,眼中的沉痛丝毫不亚于秦斯扬:“爹欠你斯扬哥一句对不起,还欠他一个家。”

秦斯扬头也不抬道:“我要带我爹回京……”

“这怎么能行?”何德勉一激动,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幸而身后便是大门,忙倚着门站直了身子,“斯扬,给何叔一个机会,在金阳留下来。我已经欠了你爹一条命了,倘若就这样让你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回京城的话,你要我将来在九泉之下如何面对你爹?”

秦斯扬茫然地低下头,出京城的时候,还是爹骑着马带他一路绝尘而来……谁知,一年不到,一切便物是人非。

何德勉挣扎着蹲下身子,其间因为拉动腰间的伤口而痛得连吸了好几口气:“如果你执意要回京,至少也要等你大些,到时候,何叔亲自陪你将你爹的遗骨迁回京去,好不好?”

秦斯扬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大人不必理会我方才说过什么,我知道,我爹一定不会怪您的。况且,事情也不能怪大人您。我……”秦斯扬说着,略带愧意地望向何心洛,却见她满不在乎地冲自己笑了笑。从刚才起就握着秦斯扬手臂的手又紧了紧,仿佛生怕他会甩开似的,又仿佛想借此将自己手心的温度转移到他冰冷的身体里。

何德勉的视线,长久地停在桌上那套秦望归临死前穿的皂袍上,已经干涸了的鲜血在红色的衣服上,几难辨识。只是那几道长长的裂口似乎还在无声地诉说着秦望归在生命最后的那一刻所承受的伤痛。

“斯扬,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生从不做任何对不住良心的事。你要是真的难过,就该打起精神来,继承你爹的遗愿,学你爹做个无愧天地而又坦荡磊落的君子,懂吗?”他说到这儿,声音明显哽咽起来,“有朝一日,兴许你能穿着这身衣服,替他亲手抓到那个孽畜,为你爹报仇!”

秦斯扬的视线在那件皂袍上停留了良久,仿佛,它成了秦望归留给他的最强大的力量。

能拨开一切云雾,找到真相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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