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与诗歌(1)

在博洛尼亚的大学里,身边围绕着众多学者,但丁又开始向往投身学术了。和朋友兼同道诗人奇诺·达·皮斯托亚的重聚让他又回想起他和其他“真爱”诗社成员发起的诗歌创作风格。他发现,还没有人就他们使用方言进行文学创作发表过著述,甚至还没有人给文学方言下过定义。他便决心着手于此,于是便有了《论俗语》。

书中有很多迹象表明,其中的论述以讲座的形式口头呈现过,后来才出版为阅读版。这一观点有些不同寻常,但当人们认可这种可能后,作品中很多之前没有受到注意的特征以及但丁诸多个性表现,就都跃然纸上了。但丁在这所大学有些类似今天的住校诗人。但丁就是一名刚刚来到博洛尼亚的诗人兼学者。而他的朋友奇诺,作为诗人和法学教授,有能力为但丁做引荐并给他一些赞助。

这部作品开篇有一则声明,颇有新意。

在我之前似尚未有人谈论过方言问题。常有人如盲人般行走于街上,不辨身前身后之事物,我的愿望即启迪其洞察。因此,我愿意,借上苍之力,努力为俗语作些贡献。

但丁将方言定义为“我们模仿保姆而未经规则习得”的语言。方言中再衍生出“第二语言”,罗马人称之为“语法”。他认为语法乃人为的,而他要定义并加以描写的是天然语言。

但丁用《创世纪》中通天塔的故事来解释世界上语言的种类。他对这则故事的理解过于字面化。不过这并不稀奇,因为他还相信亚当的存在,说“他没有母亲,从未吮吸过乳汁,没有童年,也没有青年时期”,而上帝直接赋予他语言的天赋。但丁称,亚当口中的语言是希伯来语。不过,当他于《神曲》中写到与亚当灵魂相遇时这个信仰发生了变化,亚当看出但丁想知道自己在伊甸园中所说的语言。从亚当的语言中,明显可以看出,但丁后来认为语言是人类理性之结果,因而会发生变化和衰退。

我们惊奇而又高兴地发现,但丁在《论俗语》中生动地想象工人们建造通天塔的场景。

有人发号施令,有人担任建筑师,有人在砌墙,有人用尺子调整石墙,有人用泥刀抹灰泥,有人挖石头,有人从海中运来石头,有人从陆地运来石头……

但丁对欧洲的语言族群加以调查研究后,便着手讨论其变化与发展。但丁游历于意大利各地时注意到和礼仪、着装一样,语言也随时间和地点不同而不同。他举了一个怪异的例子,足以激发听者的想象。

我大胆地宣称,如果古代帕维亚人复活和今天的帕维亚人对话,说的一定是完全不同的语言。

因为语言会发生缓慢、不易察觉的变化,因此有必要来设计规则(语法),以固定语言的样态。和拉丁语一样,法语、普罗旺斯语、意大利语都发展出了文学形式。法语有肯定语“o?l”(表“是”“然也”之意),是一种让人有轻松愉悦的语言,适合用来翻译特洛伊和罗马人的言行故事、历史、学术著作以及“亚瑟王的美丽传奇”等, 也可见但丁对亚瑟王的浪漫故事之钟爱。普罗旺斯语中有肯定语“oc”,甜美、优雅,一直为行吟诗人所青睐。意大利语的肯定语为“si”,是三种语言中最甜美的,一直都是笔触最微妙的诗人们所偏爱的语言,“如奇诺·达·皮斯托亚和他的朋友”,即指但丁自己。作品中多次对奇诺大加称赞,并多次提及他们之间的友谊。奇诺可能也是听众之一,若真如此,这种指涉便更是意义深长。但丁在《新生》常提及他的“第一友人”圭多·卡瓦尔坎蒂,在这里似乎又得到了呼应。

但丁随后开始考虑意大利方言的诸多形式,旨在发现何种形式最适合做所有意大利作家笔下的文学语言。他把对最优方言的寻找比作打猎(后来又比作捕猎豹子),他说:

为了给捕猎找到一条可行的路,我们先得清除掉林子里的灌木丛和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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