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2)

另一部非主要作品一直被认为是伪造、但现在被大多数但丁学者接受为可信的,是他针对维罗纳的领主、也是他的庇护者坎·格兰德·德拉·斯卡拉(Can Grande della Scala)的演说。我在本书中提出一个崭新的观点。我认为学术界将其定性为书信是错误的:相反,它是一个演说,但丁亲自于维罗纳(Verona)发表,目的是为他诗作的第三部分《天堂篇》(Paradiso)做宣传并赢得经济赞助。

但丁的哲学著作《飨宴》(Il Convivio)长期以来也颇具神秘色彩。但丁当时想将这部作品立为自己的代表作。但他为何没有完成便开始着手写《神曲》呢?我在书中也提出了全新的看法。答案仍旧十分简单。但丁这位流放者因为和其他流放者产生了龃龉,被切断了经济资助,急需钱物。他希望就自己的合组歌相关主题,如哲学、寓言、天文以及伦理授课演说,并一边授课一边售卖作品,通过这种方式来挣些家用。不幸的是,他对市场判断失误。观众量萎缩,销量也下滑,他不得不转向另一种更成功的娱乐大众的方式:讲一个游历死人世界的故事。这其实是十分古老的大众艺术形式,而但丁赋予了其维吉尔笔下阿涅埃斯(Aeneas)地府游记的庄重元素,并借机发表自己深刻的观点。他因而创造了一种新的文学形式,这次他抓住了读者,于是便一直坚持下来了。

我之所以用“观众”一词,其实不无讲究。在但丁的时代,手抄本十分昂贵,人们常在公众场合大声朗诵作品,很少私下研读。这解释了但丁作品中为何运用诸多声响效果。他在写作过程中,也有可能根据读者的反应做了及时的调整。当代读者因为局限于书—眼—脑的阅读体验,通常忽视了作者与靠听来阅读的读者群之间的关系有多么重要。为了抓住读者的注意力,但丁需要不断变换风格。为此,他各个诗章均风格不一。最吸引人的是他用第一人称来叙述主线故事:“我当时在那里……看见……我听见。”故事,尤其是《地狱篇》,经但丁之口大声朗读出来后,一定是引人入胜的。他在故事中夹杂着故事,还安排自己许多过世不久的人物之间发生种种惊人的邂逅。他减少传统拟人化寓言中的人物,而替之以真实人物,这些人物同时也代表着抽象的概念。虽然他们作古已久,但时至今日仍让我们为之倾倒,这得益于娴熟的人物刻画以及那些让人物跃然纸上的风格、语气各异的对话。戏剧元素贯穿着作品始终。另外,但丁在书中也借机了结了不少私人恩怨。

但丁并非简单地歌颂惩罚罪孽、奖赏美德。他内心深刻地关怀着世界局势,他相信自己找到了解决方案:整个欧洲由一位权威至上的世俗君主来统领。他写《神曲》的主要目的(《飨宴》亦同)即尽可能广泛地宣传这一信念。他认为人类为幸福而生,最高的喜悦是运用理性、追求真理。对神秘主义者作品的阅读,加之冥思之天赋,让他能够用圣三一之象来作为作品的结尾。他自己或许真的体验过这一幻象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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