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阳被“点”,把王建凡刚才念的那段翻成中文。罗天阳直译:“影子,对我来说……很长,夜幕……就在这……”也是一句未完便被打断,不同的是这次教员什么没说,原本就没抱期望。该学员高考分很低,他不过想看看低得能低到什么程度。学员文化水平参差不齐,是飞行学院一大特点。他叫:“彭飞。”
彭飞起立,手执文章看着,慢慢地道:“我的生命已近黄昏,暮色已经降临,我的风采和荣誉随着对昔日事业的憧憬,带着余晖消失了。我尽力但徒然地倾听,渴望听到军号吹奏起那迷人的旋律,听到远处战鼓急促敲击的动人节奏。我在梦幻中依稀又听到了大炮在轰鸣,听到了滑膛枪在鸣放,听到了战场上那陌生、哀愁的呻吟。”
教室静默。学员们完全无从判断,看教员,等权威评价。教员有一会儿没说话,然后,问:“你怎么会翻得这么好?”这绝不是高中生的水平!专业翻译都做不到如此准确、即时,更重要的,精彩。翻译不光靠外语,到一定层面,是创作。
“这不是我翻的,”彭飞回答,“从前,在家时,我看过这篇文章,翻译过来的,中文的,印象深刻。所以现在有英文对照着,能说个差不太多。”教员微微点头,又问:“你喜欢这篇文章?”彭飞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印象深刻。”教员追一句:“是什么使你印象深刻?”彭飞道:“军人对军队的热爱和对战场的复杂情愫。”
下课后,教员路过一队办公室,拐了进去,向徐东福打听彭飞和王建凡。好老师对好学生的喜爱,堪比慈父爱子。打听的结果,彭飞目前暂不会被淘汰;王建凡悬。明、后两天体能考核,一队会有一个到三个人不及格,有一个,就是王建凡。英语教员痛心不已:“他肯定过不了吗?”“可能性小。”“就是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愿。”“如果他体能考核差得不是太远,我们可用文化分为他争取!”徐东福苦笑:“怎么争取?就他目前体能成绩,他就是文化分科科满分,都没用!”英语教员恨恨出声:“这个孩子,怎么就不能努把劲呢?目前阶段的体能课目有什么难的?一点技术含量没有,只要肯吃苦就能办到!”徐东福说:“他的问题就是怕吃苦,缺一点儿争强好胜的劲儿。”英语教员默然。在飞行学院,这一点足以致命。
两天体能共同课目的考试结束了,接下来将是飞行专业的体能课目训练,传说中的旋梯,滚轮,地转,直至,跳伞。
晚饭后,夕阳的余晖将歼五涂成了金色,操场上有不少利用休息时间进行训练的学员,王建凡两手插裤兜里溜达,看,带着置身事外的洒脱轻松。他体能考核不及格,不及格者将被淘汰。罗天阳在双杠上苦练臂曲伸,上身只着背心,膀子上的汗粒在夕阳下闪亮。王建凡叫:“喂!罗天阳,你都‘良好’了还练啊?按你的说法,‘优秀’和‘良好’效果是一样的,说一套做一套啊你!”罗天阳体能考核平均成绩为“良”,臂曲伸不及格。罗天阳双臂撑住双杠笑答:“你才知道?我这人从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做的,永远比说的好!”王建凡正想接着跟他贫几句,宋启良气喘吁吁跑来让他去队长办公室,王建凡神情霎时肃然:要通知了!他得走了!眼睛不期然潮湿,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刻的到来,会让他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