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墓下的欢爱(3)

死人是一把骨头。我看到陈家祖坟上的这些巨大的守护神,这完全是一些有着深刻意图的信仰设计,首先,要守护他祖先的亡灵永垂不朽,其次,守护他的后人代代入朝为官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坟墓的修筑应该还有另一层意思,它的豪华是修给世人看的,人在物质世界中遇到难题,有所不解有所困惑时,就修庙迁坟。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文化的缔造者、耕耘者和传播者。陈家的祖茔从它的造势上看原来一定是很热闹的,樊山村不知道有没有他们守墓人的后代?我在那些雕像前留影,有表演的成分在里面,一时忘了脚下的坟墓,便觉得这里完全是难得的世外桃源。一只鸟从头顶上盘旋而过,我看到最后的晚霞泅出云层,旷野之间那一抹浅黄和微红,转眼间天空就暗了,西边,山若巨龙蜿蜒而去。

“好风水!”谁喊了一声?

人在路上走,只能让过去越来越过去,而路走下去走下去,人要能掉头走,是不是最后也只会得到物不是物而人亦非人的结果?

我想起几日前去沁水的嘉峰镇,听一位老者给我讲嘉峰的历史。1966年嘉峰公社的“农村红卫兵”决定用青石烧石灰。因周围的山上能开采的石头不多(大多是沙石),他们决定用古坟上的石人、石马、石碑和老街上的青石来炼。这地方曾经出大官,出大官的地方富人多,攀比的风气重,老镇以及构成嘉峰镇经脉的老街里,勾连交错的官道上的青石耀目的光华在雨后鲜亮而暗沉。这些让红卫兵们激动。

嘉峰公社蜿蜒在沁河岸边,因昔日的繁荣,它沉淀着古代政治、经济及丰富的商贸文化,在不断地传递历史的信息,延续着社会发展的脉络中,有了钱的人们就开始了买官。买了官干什么?回出生地修屋(谁也不想当不穿衣服的猴子),何况这地方的进士第就有不下十个。地面上的地面下的屋,上好的青石遍地都是。而966年的热情有领袖的指领,人们对这些青石似乎就也找到了更好的玩法。老人说,从理论上讲石灰是用青石烧的,人和人不一样,石和石能一样么?此青石非彼青石。砸碎的墓碑、石人、石马、望柱有多少?没有人统计过,乡村的猪圈、厕所、地垄到处都能见到大小不一的坟石,破坏的另一个词应该叫“兴奋”,“他们”生下了比他们先祖更勇敢的子孙。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