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俄国皇后的吊唁仪式上 4

“不。我是在想,与俄国人交涉的困难也许要超出我们的想象。我们能争取英国和法国这样的大国保持中立,或是在交涉中稍稍倾向于我们,固然对我们有利。但英法不可能越俎代庖。谈判成功要靠我们自己。况且英法两国究竟能对俄国施加多大影响,这种影响的成效又如何,都很难说。我想,我们千万不能把宝押在别人身上。”

“侯爷所言极是。我是英国人,深知本国政府向来不为别国的利益去奋斗。只有涉及自己利益才参与,而且参与过程中,始终要衡量利益的天平往哪方倾斜,一旦对自己不利,他们就要考虑是否继续参与。依清臣看来,英国政府的侧面支持,不能作为依靠。还是侯爷那句话:谈判成功要靠中国自己。”

松生、湘圃对刚才自己的话感到欠周到,面带羞赧之色。曾纪泽宽厚地对他们说:

“其实你们二人所言,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我也真希望能借助第三国的力量,帮助我们赴俄交涉成功,因为光靠我们本身力量毕竟有限。自从道光二十年以来中外关系经历四十年风雨,每次对抗后的交涉都以我们的屈辱告终。毋庸讳言,归根到底是我们国事委靡,力竭财尽,养不起一支强大的军队,只好处处受制于人。我们的前辈在无奈中想出了一个对付洋人的办法,叫做‘以夷制夷’。然而事与愿违,偏偏是‘夷人’联合起来挟制我们。‘制夷’不成反被夷制,我每每思想起来,常痛心不已。难道我们中国就只能任别人宰割吗?思来想去,苦无良策。看来国家强盛还有待时日,非一朝一夕之功也。可是,就跟一个人一样,人穷,志不能短。人穷加上志短,更为人欺。人穷志刚,别人就得另眼看待。老天安排我们做了弱国使节,命运注定我们办交涉不会一帆风顺,而多坎坷险阻。如果我们自己的腰杆再不硬撑起来,一分一分地争,那么国家利益就会从我们的嘴边、从我们的笔下流失。我常常想到二十年前中俄瑷珲交涉,黑龙江将军奕山居然把黑龙江以北的辽阔国土拱手让给俄国,二十年后,又出了一个崇厚!我中华难道无才乎,我大清难道无人乎……”

曾纪泽说到激动处痛心疾首,不能自已。松生、湘圃、清臣都默默无言。

书房内沉寂良久。最后还是曾纪泽打破沉默,苦笑一声,说:

“我今天说得多了些。有些话老憋在心里,犹如鲠骨在喉不吐不快。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人再待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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