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做亚诺的河流 3

我在这遥远的地方思念你,思念你健康完美的身体,如同五百年前这个城市以完美的人体开始了一次历史上最重大的革命。Ly’s M,那些用石块铺砌的街道,在游客散尽的夜晚,流传着某些青年吹奏的木笛。我经过八角形的洗礼堂,在淡淡的月色中细看那铸造着许多故事的铜门。我也仰首瞻望青年的建筑师布鲁内莱斯基穷其一生设计的巨大圆穹,高高地雄踞在城市大教堂的顶端;标帜着那一时代最卓越的科技,力学结构,材料精密的控制与组合。而这一切,不再只是对神的荣耀,也同时更是人对自我存在的证明。“完美的人是丈量宇宙的尺度”,那个时代的科学研究者和人文信仰者以这句话为“人”重新定位。

我在这曾经生活过最优秀的心灵的城市漫步。每一个巷道或广场上的雕像,都使我想起你,Ly’s M。想起你裸身站立,张开可以丈量宇宙的双臂,张开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双脚,在永恒不尽的时间的循环和无边无际空间的辽阔广大里,人类寻找到了自己确定的座标,不特别自大,也不渺小卑微,是如此自信而谦逊地站立着,使宇宙有了以“人”为中心的运行。

于是,这个城市开始有了“肖像”。

在以神为中心的年代,“人”是没有肖像的。

离开了神,人开始思考自己,凝视自己,开始对自己的存在有了好奇,开始以自己的方式承担生命。

人如何诞生?离开了神学的论述,那个对生命充满好奇的画家,在笔记簿里描绘了他对女性子宫的解剖。那个长久存在于每一个女性身体内的器官,却一直被神学的论述避而不谈的部分,如今被理性与科学揭开了神秘的外衣。

许多画家仍在画着一千年来有关神灵受孕的诞生故事,关于被称作“Anunciation”(天使报喜,圣灵受孕)的传说。这名对生命充满好奇的绘画者,他也处理过同样宗教的题材,但是,或许他不能完全满意于宗教的解答,他以更多时间解剖了女性的身体,研究有关诞生在科学上的证明,他在一张小小的笔记上留下的女性的子宫,位置不完全正确,在浑圆的胞衣中蜷缩着一个沉睡中的婴儿,Ly’s M,我觉得那是你沉睡在诞生之前,仿佛在茧中等待孵化的蛹,好像一颗蜷缩着的蓓蕾,好像一粒蕴藏着一切可能的种芽,从那里,有了对待生命起源最初的理性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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