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术(二) 1

黄掌柜让老白给赵有福弄了一卷铺盖,到后院正房东头住下。一般说书先生都有家,没有人会住在书馆。只有赵先生的老婆在保定,膝下没有子女,只一个人在北京,所以单占了一处明房。刚才听赵有福讲完书,便到后院撒米喂麻雀。抬头见老白领着方才那个说书小伙子抱着一卷铺盖走进来,便留了意,直起身站在了门口仔细瞧那年轻人。

两个人走过来,老白向赵先生先问了个好,然后对赵有福道:“这位赵先生可是咱们书馆的台柱子,只要是赵先生的书场,那‘客来香’一定是爆满!方才要不是赵先生,你还真没机会上台露这一手!”

赵有福鞠个躬道:“我叫赵有福,谢谢赵先生!今后还请赵先生多指点!”

赵先生笑笑道:“我都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又问老白:“安排他住哪儿啊?”

“住您隔壁,东头。”

“噢,夜场不回的先生也都住那儿,有些乱啊。我看这样吧。我一人占着两间正房也浪费,让他住我外屋吧。你说呢,赵有福。”

“那打扰先生了,我还是住东屋吧。”

“别说客气话儿,我里屋你外屋,只有我打扰你,你是扰不了我的。你要是嫌弃,我再不说二遍话。”

老白一扯赵有福的衣角,赵有福立刻道:“行,我住外屋,多谢赵先生!”

老白也替赵有福谢过一回赵先生,领着赵有福进了赵先生的家。

赵有福走进堂屋去,只见堂屋正中上面,一张红木两节柜,上面摆着笔墨纸砚、一只枣红色的紫檀醒木、几本杂书,两个盘龙的青花瓷瓶。条案两边列着四把紫檀椅子,上面还铺了紫缎的椅垫子。正中屋梁上垂下来一盏电灯,正照着下面的一张四仙桌,上面是茶盘子里放好了茶壶茶杯。雕漆的烟盒子,几根火柴。靠东边一张白木茬的光板床,胡乱扔着炕帚、剪子等杂物。

赵有福把铺盖放在椅子上,走过去收拾床铺。老白打个招呼走了到门口,又和赵先生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赵先生慢慢的踱进来,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赵有福收拾床铺,说道:“你这个名字不好,说书人得有个响亮的名号,我给你起个艺名好不好?”

赵有福笑道:“那是再好不过,听说起艺名的时候还要烧香呢!”

“那是拜师入门起艺名才烧香拜祖,你已经艺成出师了,不必再拜师父。艺名就叫做赵学谨,你看如何?”

赵有福听了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问道:“赵学谨?这个名字很雅!请问赵先生,这个名字有什么说法么?”

“谨,慎也。《诗经-大雅》里头有两句话。一句是‘以谨无良’,另一句是‘以谨罔极’。前一句的意思是不和奸狡诡诈之徒交往,不受他们的引诱和欺骗。后一句的意思是做人要行的正走的端。这就全仗一个‘谨’字。若是按老百姓的话,为人小心谨慎,方能平安一世。”赵先生讲完这一席话,自己也觉得很是满意,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块醒木,放在手里拍着,眯起眼来瞧着赵有福。

赵有福听了走过来道:“先生起得名字真不错!我往后就用这个名了。我先给您行个大礼!”说完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

赵先生的书场安排在晚上,下午没什么事,便在屋子里请赵有福再说一段评书。赵有福也想着请赵先生指教,便摆了书桌,拿了醒木、扇子、手帕正儿八经地说了一段《三侠五义》。赵先生听完,嘴里连连赞叹着:“没想到自学也能学到这个份上,你从娘胎里出来,便注定是要干这一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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