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事(2)

我从一九八八年起做媒体、出版社的通讯员和特约编辑,一九九三年后一直从事新闻出版专业,单位虽然有所变动,岗位职责有所增加,从没离开办报办刊的业务,期间多与各级报纸杂志、电台电视台联合采访,做各种专题报道和访谈节目。二十五年下来,唯一接近真理的感受是:无错不成报,无错不成刊,无错不成媒体。国家体制和政策老在改革进步,不正是在纠错与改善吗。假如媒体无错,则意味着它所反映的社会事物是固定死了的,而不是向前流动变化的。

在此声明,我记者编辑生涯中的技术性差错,不能用无错不成媒体的狡辩来遮掩,那样会害了小辈晚辈的媒体人。经过多次差错与纠正的折磨,我不得不谨慎从业。可是,谨慎过分了,就不敢去不想去做真正的新闻,就会放弃自己的质地,变成民众印象中的那类记者:做官似的干部记者,歌功颂德的头条记者,混混似的市侩记者,只会记录的无脑记者,钻会场抄材料的吃喝记者,掠奇炒乐的狗仔记者,生意经似的捞票记者,小农意识的实用记者,狭隘民族性的矫情记者,懒得跑新闻事件现场从不为老百姓说话的虚夸记者……如果让我整天做这样的记者,我立马自动羞死,羞不死我就改行烤羊肉串,边挣钱边撑死自己。

不止一次受到别人的刺激,问我敢做担公道、讲真话的记者吗?接着他给我报一大堆的料,好像新闻媒体是我手里的录音机,录下来就可以放给大家听。我不会为怎么做记者作辩解,我会尽力从新闻钢丝的源头走到尽头,尽量把纯现场纯客观的事物及其本质带进报道中。

不管在当地媒体还是全省全国媒体发表新闻稿,我所报道的内容都侧重于民生处境和城市化问题,孤单而艰难地去政治化、去官腔化、去小农意识化。我在当地最早把市委书记、市长名字后的同志两个字拿掉的,最早用官员代替领导,最早把人民从警察、法官、教师的称谓前面拿掉,最早把人民群众换成市民农民,最早清除政治感恩意识和说教形容词。我在当地最早做深度报道,最早将采访与救助合于一身开展系列的救危助困行动,最早报道死刑犯被枪毙前后的实况,最早报道艾滋病情况和吸毒贩毒情况,在全国记者中最早做城市汽车问题的系列调查报道……白纸黑字的新闻纸作证,举不胜举。

身为一名非主流的末位记者末位编辑,我自知人微言轻,只能在主流报道的夹缝间求生,暗暗追寻着普利策的真实精神。我出版过一本非主流的新闻作品集,它肯定够不上高大全,却是我采访报道路途中的文字、影像、思想的集合,也是行走中的媒体和城市的本身印迹。

近两年媒体进步的尺度比较大,各种隐含事物本质的负面报道都出现了,连菲律宾人越南人到中国大使馆门前抗议的消息照片,外媒报道上海某十二层楼的建筑是中国解放军黑客总部的消息照片,国内媒体都转载了。从海外媒体称胡锦涛为涛哥,到南方香港媒体称习近平为习总,再听习近平“党和政府要容得了尖锐批评”的意愿,种种迹象反映了中国新闻环境的重大变化。网民批评党事国事的文章遍布网络,天还是共产党的天,地还是社会主义的地。党正国强,打铁自身硬,就不怕人说三道四,说错了不攻自破。党正国强,就不会把公民当做防范愚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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