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连江 秋饮花露(7)

华妃眯起眼睛,细细看去。橱门打开的一刹那,一件桃红色的五凤披风飘落到地上。她猛地瞪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歪在床上的弄墨。这可是太妃品级的服饰,弄墨怎么会有?

“思雁!”弄墨拧着柳眉,厉声道。

思雁惊慌失措地拾起披风,语带哭腔,“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弄墨偷偷看了看华妃,见她脸上并无异色,还是一副亲和温善的模样。半晌,她抚了抚额头,蹙眉轻唤道:“思雁。”

“娘娘,怎么了?”思雁关上橱门,急急跑来。

“突然一阵头晕,眼前黑黑的。”弄墨闭着眼,面容痛苦。

华妃站起身,定定地看了看床上的病美人,轻柔开口:“妹妹注意身体,姐姐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弄墨强撑着道:“多谢姐姐前来探病,思雁送送娘娘。”

“不用了。”华妃抬起柔荑,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等妹妹病好了,一定要去姐姐那里坐坐。”她撩起珠帘,回头一瞥,“正红色和桃花色,妹妹更喜欢哪一种呢?姐姐我还真想知道啊。”语落,珠帘微摇,人影移去,只剩丁零数声珠玉相撞的轻响,招摇地回荡在寂静的寝殿里。

弄墨睁开双眼,一脸疲倦地躺在床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思雁,把那两件衣服处理干净。”

“是。”

“今日谁在殿外当值?”接着问道。

“是招福。”

弄墨慢慢躺下,脸偏向内侧,这个时候正需要招福的那张碎嘴啊。

“你,叫什么名字?”墨香殿外,华妃斜眼看向守门的内侍。

内侍惊了一下,“回娘娘的话,小的招福。”

“哦,招福啊。”华妃扶着侍女的手,微微倾身,“本宫问你,今日还有谁来探过病?”

“呃……”招福皱起眉头,他可不敢说啊。

“娘娘问你话呢!”侍女厉声喝道。

招福吞了口唾沫,不情不愿地开口道:“正午时候,王后娘娘来过。”

华妃不由自主地收紧五指,疼得侍女皱起眉头。半晌,她忽地松开手,仰首看向高不可攀的蓝天,冷笑一声。

秋净娴,本宫屈居你之下已有三十年,也是时候反击了!

哦?反击了?

云卿拿起茶盏,轻啜一口,兴奋地看向经纬纵横的棋盘。

真是棋如其人,被她那手中央大龙围起,竟还能气定神闲地脱困,现在被围的反而是她了。夹起一粒黑子轻轻地放在左下角,云卿抬眼看向夜景阑。

他垂眸凝思着,如墨的黑发将他勾勒出几分坚毅。半晌,他微微一笑,“我输了。”声音淡淡且带点儿温暖,完全没有沮丧之意。

“修远又让着我。”云卿嘴角微翘。

“没有,是你赢了。”见她这般孩子气,夜景阑眼中含笑。两人一个分棋,一个收笥,甚是默契。

“云卿。”

“嗯?”她不经意地应声。

“我要回去了。”

云卿怔住,“什么时候?”

“今日。”回答依旧简短。

“怎么……这么快?”她语带不舍。

“荆国大乱了。”

云卿猛地抬眼,问道:“可是外戚之乱?”

夜景阑有些意外。

“一国难容二主,文太后和荆王迟早要对峙的,不是吗?”云卿柔柔地看着他,眼中带点儿羞涩,道,“修远要照顾好自己,莫要让我担心了。”

夜景阑的凤眸陡然生动起来,如风过水面,眼波微漾。

云卿有些手足无措地抚了抚发髻,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修远,这个还你。”她取下那支凤簪,拿帕子仔细包好,“这簪子遇风则鸣,一看就是珍品,君子不夺人所爱。”

夜景阑深深看她一眼,久到让她生出自己对这簪子原主的妒意被看穿之感。夜景阑接过帕子,亲手将凤簪插入她的云髻。

“你是第二个让它低鸣的人。”他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云卿,“第一个,是我娘。”

云卿怔住,心中惶恐不已。

“替我收好它。”他语气不容拒绝,湛然的眸中流溢着温柔。

“好。”

风动凤鸣,声音穿越云霄,惊得雁字有几分歪斜。是离人的惆怅,还是墨客的清狂?

当时无人知晓,多年之后史学大家张弥将这一年定为“乱世元年”。

而她,则是史家笔下的那位“谜样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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