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非常之举不胫而走,亲朋好友同声挞伐(3)

“我想好了,”倪布然赶忙说,“我决心出去,就没想再回来。”

侯静德怪怪地笑笑,他以长者的口吻说:“形势比人强,有些事是由不得自己的。”他一本正经地对倪布然说,“你在市委工作了这么多年,我得为你的前途负责,不能就这么放你出去。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也给我一点时间考虑考虑,过几天再给你答复,你看这样好吗?”

倪布然不大乐意地回答:“好,你再考虑考虑。”

在他俩“考虑”的这些天里,倪布然自愿调出市委的事不胫而走。他的同事、同学、朋友、亲属对他的选择表现出极大的关心,纷纷打电话或直接到他这里来,对他进行耐心细致的劝导,苦口婆心地提出他们的忠告。他刚接完一个这样的电话,有人敲门,他没好气地喊了一声“进”,那人走进来,径直走到他的对面,他一看,又是一位同学,此人姓刘,名福之,是他中学时候的同学,原来也在行政机关混,后来下海经商,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如今是小有名气的私营企业家,芜泯县政协的常委。他忙站起身,走过去握住刘福之的手,有点夸张地说:“正想你呢,你就来了,请坐,请坐。”说着就和他一块儿坐到沙发上。

“正想我呢,怕是假话吧!”刘福之调侃道。

“真的。”倪布然说。

“是想让我给你道喜,是吧?”

“有句支持的话就行,”倪布然想,这位同学也是从机关上半路出家的,对于他的选择,肯定会支持的。于是就把这些天的苦闷一古脑儿地向他倒了出来,“你是不知道,这些天,我这里门庭若市,有人劝我直面现实,理性选择自己的未来;有人要我悬崖勒马,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有的直截了当,说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让我赶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听,我不就是想换个工作嘛,怎么就像大祸临头似的。你说这是什么事嘛!”

刘富之听他说完,笑着问他:“你以为我会支持你吗?”

“怎么,”倪布然显出一脸的惊讶,“你也反对?”

“我说老同学,你是谁呀,你是乌酉市的‘第一秘’,是我们同学中的佼佼者,是我们的骄傲哪,你要走了,对得起谁呀!”

“你当初不也是从机关上出去的嘛!”

“不错,我是从机关上出去的,如今也算个有钱人了。可你知不知道,我在社会上混,到哪儿去不得装孙子呀!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有钱人想方设法往官场上挤呀,为什么?在咱中国,官员的头比任何人都高呀!这点,你比谁都清楚,事情到自己的头上,怎么就糊涂了呢!”

倪布然不认识似地看着刘富之,找了一些理由,和他辩论了一阵子。最后,刘福之说:“你说得可能有道理,我也说不过你。但我给你撂句绝情的话,你一旦离开市委去什么人文学院,从此咱们断绝同学关系,不再来往。”稍停他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麻县长也是这个意思。”

所说的麻县长,是他俩的另一个同学麻佩锦。这个麻佩锦,原与倪布然同在市委办公室工作,其水平能力都在倪布然之下。只因他和市委副书记潘池关系密切,密切到什么程度?有人见他拿着潘池家门上的钥匙,就像潘池的保姆一般,给潘池家拖地板刷碗洗内裤,故尔前两年提拔到芜泯县当了副县长。如今他是同学中的明星。在同学这个圈子里,很有几分影响力的。倪布然无可奈何地笑笑,对他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只能表示遗憾了。”

刘福之看他劝不回倪布然,就起身告辞了。送走刘福之,倪布然的心情极度懊丧。这样想着,电话铃又响了起来。他伸了伸手,却没有去接,接着两手捂着耳朵,低下头去,一看到了下班时间,给老婆打了个电话,问她有没有“重要的接待任务”,她说没有,能够按时回家。他一想回到家里,又要接受她没完没了的“人生教育”,就撒了个谎,说单位上有事,就不回家吃饭了。他放下电话,关上门下了楼,随便进了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信步来到广场上,漫无目标地溜达着。溜达了一会儿,他感觉有点累,又不想回家,想找个同盟军聊聊,想来想去,想起师玉洁来。于是给师玉洁打了个电话,师玉洁说他正在诸葛大爷的茶馆里,要他过去一块儿喝喝茶。他痛快地答应了,到马路上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向葫芦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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