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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莱士·毕顿穿着灰色西装,系着瓶子绿的领带,看上去风尘仆仆。他坐在餐桌那么大的书桌后面,用细长干枯的手指翻着文件。“维德曼先生留下遗嘱指定您为他财产的唯一受益人。”

“财产?”

“是的。维德曼先生把他所有的私人财物都留给了您。我想,这些财物都应该在您的房子里吧?”

托比噎住了,他悲哀地想起那些难看的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的家具和鼻烟盒收藏。“对,没错。”

“还有对他的猫的监护权。”

“天哪。真的?”

“是的。他严格规定那只猫必须跟您待在一起,一直到它死,或者到您死。”

托比哽了一下:“如果我死了呢?”

“那它应该被送到格恩西岛维德曼先生的侄孙女那儿去。好,接下来,”他抽出另一沓纸,清了清喉咙,“维德曼先生有一部,嗯……已出版的小说。”

“是吗?”

“是的。1930年在荷兰出版的。从那时起重印了十二次。维德曼先生在海牙的一家代理公司那儿有一个版税账户。他在遗嘱里把他的文学财产留给了您,任何版税也都直接进您的账户。”

“哇,真的吗?”

“是的,但是确切地说,维德曼先生过去六个月以来的版税是五英镑两毛六。”

“噢,好吧。但是拥有一份文学遗产还是挺酷的,不是吗?”

“是啊,”华莱士·毕顿苦笑了一下,“是挺酷。”

“呃,就这些吗?”

华莱士·毕顿耸耸肩:“是的。”

“好吧。不过上周我跟格斯的侄孙女通电话的时候,她告诉我格斯可能会有点股票证券什么的?”

“是吗?”

“是的。她说他年轻的时候炒股挺厉害的。”

“嗯,但是这儿可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华莱士·毕顿细长的手指在桌上的一堆文件上挥了挥,“也许都卖掉了。或者也许,”他眨了眨眼睛说,“他把它们藏床垫下面了?”

托比掀开格斯的床垫的一角,在下面摸索着。他在床靠外的一边什么也没摸到,于是他爬到另一边把床垫靠里面的一角翻起来。

这时他看到床架那边塞着什么东西。是一本蓝色的帆布封面磨损的书。看上去像本笔记,或者日记。他凑过去把它抽出来,厚厚的一本,里面夹满纸条。封面压印着金色的标志,上面用花哨的字体印着“皇家”两个字。

托比坐下来把书打开。书闻上去有潮湿的树叶和地毡的味道。扉页上用可想而知的潦草字体写着“奥格斯特·维德曼之物”。托比翻看了一下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笔记。他很快意识到他手中捧着的,基本上就是格斯·维德曼的头脑:歌词、诗歌、购物单、账号、信件、日记、想法、文摘、账单和手稿。里面还有十年前的收银条,上面写满了小字注释—— 一包维特罗斯蜜汁火腿旁边写着“好极了”;一个奶酪泡菜三明治的标签被撕下来放在日记里,旁边写着“让人作呕,写信给厂家要求赔偿”。

笔记本里有他吃的药丸的名单、他读过的书、他吃过的食物的清单。还有公交车票根、医生开的处方以及一个住在德国名叫麦克的人寄来的明信片( “我的朋友,我常常想起你,特别是这个时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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